故意将禅让二字说的极重,刘钰一拍脑袋道:“我好像听说,享保元年,正是吉宗就任将军一职的年份。这年号,谁人取的?看来当日议年号的人,想法很是有趣啊。”
一番话,昭仁、一条兼香、松平辉贞的脸色全都变得极为难看。
当年改元,从正德改为享保,是因为幕府将军八岁的小毛孩子德川家继死了,德川本家绝嗣了。
本家绝嗣,只能从旁支的御三家里找。当初改元的时候,可能其实是有这么点“拓跋廓禅位宇文觉”的意思的,但这绝对是幕府德川家的事,可是和天皇禅让完全无关的。
这件事在日本国内没什么影响,可这话是大顺这边的人问出来,难免就有些挑唆公武关系的意味。
用此为年号,到底是影射是德川家继是拓跋廓,禅位于宇文觉?
还是说,中御门天皇为拓跋廓,当禅位于“周公”德川幕府?
昭仁之前并未想过这些,此时面色难看,手里的酒微倾,心头大为不满,心道莫非大顺是要挑唆日本国内乱?
松平辉贞还在这里,若是传到德川吉宗耳中,难免起一些疑心。
正要说点什么,就看南侧的林信充道:“刘君是想多了。年号一事,实则是因将军家继薨,故而改元。”
“此亦有先例。昔者,辽臣韩德让薨,辽圣宗念其大功,于次年改元;辽南之宋,史弥远诛韩侂胄,改元嘉定;史弥远薨,理宗改元端平。”
“此实非前所未有之事。”
“若观史书,功臣薨而改元,并不罕见。”
昭仁心下一松,暗道便是你借题发挥,这边也能见招拆招,遂道:“然也。追惜故事,后主刘禅亦有‘政由葛氏,祭则寡人’之语。”
“日本国自有国情在此,公武之别,实不与大国同。莫说日本,便是朝鲜,两班制度,亦不与大国科举相同。”
“改元享保,并无深意。”
昭仁不想在这种时候引发日本内部的矛盾,加之此时日本内部朱子学刚刚扎根,还没有延伸出尊王还政的大义。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神龛,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任凭大顺挑唆,万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制造内部的裂痕。
最关键的,便是他根本也没什么权力。
没有权力,想要夺权,最终结果就是只能当傀儡。
都是当傀儡,给大顺当、给西南诸藩当、亦或是给德川氏当,又有什么区别呢?
实际上,刘钰也根本不想挑唆幕府和倭王之间的关系,只是想恶心恶心对方,顺便把昭仁哭穷的话题转移一下。
听完昭仁和林信充的解释后,刘钰笑道:“原来如此。我读书少,这就难免胡乱猜测,只当是宫闱秘闻,当个乐趣畅谈罢了。”
说罢,又正色道:“但年号一事,非同小可。我听闻当年荷兰人在平户,因着使用西洋耶稣纪年,乃至被关闭了商馆,迁至长崎。”
“日后若日本朝贡称臣,这年号一事,也需改易。”
只是一句话,把话题直接引到了朝贡与否上,但也只用了“若”做假设。
昭仁也没有力争这些东西,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心道正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