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暗笑,回道:“陛下,观天朝四边,并无有制之军,唯天朝有。是以这等问题,何须考虑?”
“行军、后勤、路线、大略,皆为参谋部的职责,依定而行之即可。古之白起、韩信、霍去病、李靖用兵,临阵固然名将,但其所能战无不胜者,一人可当参谋部而已。”
“至于临阵之后……若平准一战,大策零敦多布智计百出,然有何用?臣领军前出,孤军深入,兵家大忌全都犯了一遍。然之若何?”
“至于海军,此战海军只要压制倭人海军就好,这等事,海军能做成的不下百人。十五艘巡航舰,近五百门大炮,倭人就算水战有如朝鲜李舜臣者,可就靠那些关船,凭什么胜?”
“战略者,行军路线后勤补给有参谋。”
“战术者,临阵野战,陛下给臣五万新军,大炮充足、火枪齐备,便是对阵领着五万秦军的白起、领着五万汉军的韩信,臣也敢言野战必胜。”
这话说的稍微有些狂傲,可李淦却听笑了,心道多半如此,到临阵野战的阶段了,若无大炮、也无火枪,就算韩白又有何计可施?
李淦知道刘钰看上去有时候狂傲,但分得清将帅职责。
为小将时,攻伐罗刹,可以豪赌一场;为方面主帅时,谋而后定,十足把握。
想着他之前已经去日本浪了一圈,直接把舰船开到了江户,这就像是西洋人直接把舰船开到了天津,如此尚且没什么损失,可见倭人的水师确实不值一提。
不管刘钰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关系到大顺日后能否走出大洋,也关系到刘钰的命运,更是关系到刘钰一直念念不忘的南洋。
这时候还敢做这样的请求,可见自信到了极点,皇帝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担忧也消散了。
“那运粮之事呢?”
“海上运粮,比之赶海运货尚且不如,往来都是熟手。况且海上千里,其实都未必及得上路上三百里,此事不会有分毫差错。”
“若立海军部,本也该有后勤补给军需一处,自可负责。况且,商人所求者,利也,陛下给之,若如功名之于束发苦读;军勋之于披甲从军。”
李淦忍不住笑道:“功名、军勋,不还是利吗?朕也想明白了,这读书人尚且不能人人求仁义而轻生死,何必要求商人重义而轻利?”
说罢,示意刘钰起来,赐了座,唏嘘叹息道:“朕是真希望能解决自秦汉以来的大难题的。”
“外重内轻,则有军阀藩镇之乱;外轻内重,又恐重蹈宋明之覆辙。若真能解决这些问题,朕难道就不想开疆拓土吗?”
“你说得对,平准一战,你只是证明了新式军操可以一敌三,但却终究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此番征倭,陆军皆以此术,海军若也能如此,当真是天下之大福。”
“待伐倭结束,海军部当建起来,明以制度。你当尽心,定规制矩。”
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很明确、很正式的提及海军部建立,明确海军制度的话。
这里面自然有个前提,那就是征倭海军大胜。
但这个前提不用说,如果败了那就连提都不用提了。
熬了十年,废了数百万两银子,若连此时锁国百余年的日本、不得有五百石船的日本都打不过,还下什么南洋?
“臣敢不尽心竭力?”
得了这句准话,刘钰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