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他真的相信,那是上帝的神迹,是来拯救他的眼睛的。
她的生母也虔诚地祈祷着,恳求耶稣基督能让她的孩子瞎掉的那一只眼睛复明。
然而……
那一天之后,李欗知道那不过是一个飞到天上的热气球。唯一的一丁点心中才生出的信仰,就此破灭。
从希望到破灭,不过数天时间。
于是那个热气球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怎么飞到天上的。
皇子是要学习的,他问过那些教他经史子集的老师,老师们不能回答。
也问过当时教他们西洋学问的传教士,传教士们也不能回答。
直到很久后,才有人告诉他,做这个东西的人给出了解释,就和孔明灯一样,气受热而胀,若如浮在水面的木板,轻于气。与其说是飞到天上的,不如说是飘浮到天上的。
李欗很早的时候,就记住了刘钰的名字。
而之后的几年,这个名字总会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耳边。
罗刹开战、父皇御驾的期间,会传来关于刘钰的消息;后来宫中开始大规模换玻璃的时候,也少不了刘钰的名字;海军、准部、靖海宫、西洋使节团……
这个名字在皇子中很响亮,李欗觉得他可能不知道当朝的几位平章军国事是谁,却牢牢记得了这个名字。
时不时会有一些新印刷的关于实学的小册子流入宫廷,李欗看的津津有味,沉迷在那些经史子集中不会触及到的另一个世界——世界,到底为何如此?太阳为何东升西落?为何会有四季分明?驱动这世界如此的伟力,到底是谁的?
宫廷是天底下最阴晦的地方,在这里长大的皇子,多半不是变态就是疯子,哪怕表现的像是一个正常人。
可李欗不同,宫里没人欺负他。
正因为他的残疾,他才受到了许多其余兄弟不曾享受过的优待。
缺什么,便要说什么。
正如兄弟相残的皇宫,皇帝对子嗣们最看重的便是“兄友弟恭”这四个字。
一个残疾的弟弟,一个完全没有政治威胁的弟弟,正是在父皇面前表现兄友弟恭的最佳对象。
李欗和每一个哥哥的关系都不错,至少没人敢在明面上取笑他、欺负他。
而随着哥哥们逐渐长大,各种勾心斗角又都彻底把他排除在外,尤其是等到禁教事件后,更是如此。
没有利益纠葛,就没有无端的仇恨。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李欗,可以算作一个稍微正常一点的人。
出于母亲的影响,出于当日那个让他彻底幻灭后的印象,他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西学上——此时改名叫实学了,因为皇帝将西学和实学,在名称上做个分割。
放在东边有效、西边也有效的,称之为实学;放在西边正常、放在东边不能接受的,称之为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