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是七省商会一起出钱搞出来的,现在你阿姆斯特丹和泽兰两家偷偷摸摸地绕开了其余五个省,直接去广东运茶了,那你们两个省赚了,咱们七个省一起出钱搞的巴达维亚怎么办?
的确,巴达维亚的茶,因为要先转运过来,再回荷兰,都是陈茶,被奥斯坦德公司用当年的新茶在欧洲压价,陈茶的确不好。
的确,巴达维亚运茶,贵一些,漂没一些,船员私货多带一些,总督小仓库屯一些,理论上直接运茶更合算,但这不是“与民争利”吗?这里面多少人的利益?
的确,有时候为了保证对欧洲市场的垄断,需要赔钱运茶,以保证不会出现市场真空被奥斯坦德这样的公司挤占,这对公司长久看是有利的,可对巴达维亚却相当不利。公司又扣扣索索的不贴补巴达维亚,现在把财路又断了,这是要闹哪样?
再说了,这等于是阿姆斯特丹和泽兰两省,抢了原来七省的茶叶贸易。
阿姆斯特丹和泽兰运茶叶,不经过巴达维亚,不用巴达维亚的胡椒、香料等换,那就只能用公司的现金。
因为中国那边不要毛呢,要胡椒以及白银,可胡椒在七省共管的巴达维亚,不让巴达维亚中转,你阿姆斯特丹直接从荷兰起航到广东,那就只能用白银。
公司的白银刷刷地往外流,阿姆斯特丹的运茶船上船员更是疯狂地自己带货,借公司的船卖自己的货。
最终折腾了半天,只能用了折中之策:明明直接在广东运茶很赚钱,但却不得不将广东的茶叶进**给巴达维亚。
由巴达维亚派船去广东,一半直接回荷兰,另一半先回巴达维亚,先把船上的私货和小金库们保证了,再装一些巴达维亚小仓库的私茶,再回荷兰,价格按照公司固定价格卖。
正是这个折中之策,让刘钰看清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脆弱。
一旦一个公司不以盈利为第一追求,而是选择内部撕逼和平衡妥协,而且最终也没有魄力彻底整治巴达维亚,那就证明一件事:这个曾经高效的公司,现在已经完了,和大明末年没什么两样了。
说一句纸老虎,已经不为过。
烂成什么样,外部看不出来,可从政策的妥协度上是可以看出来的。
如果这还是那个一百年前初生牛犊的东印度公司,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妥协还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公司的流水绝对是出了大问题了。
如果流水没出问题,直接用白银买茶利润极高,不可能出现每年买茶的钱不足,还得用巴达维亚的热带货物和锡块弥补的情况。
可能公司理论上还有很多资产,但现金流绝对不足,资金周转出问题了。不然不可能对巴达维亚到这种程度的妥协。
要不是因为英国的茶叶高关税政策为荷兰人走私留下的巨大空间;七年战争荷兰避开战争全力贸易又续了几年命,可能早就破产了。
现在这个纸老虎,还是吓唬吓唬法国人。这个纸老虎也正是这一次刘钰促成的中法合作的基础。
只要法国人在欧洲搞的动作大一些,刘钰这边借机攻日本、下南洋,双管齐下破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现金流,这要是不破产就见了鬼了。
一个公司若是破产,荷兰现在还是空位期,连个独裁的亲王都没有,各省各自为政,谁都救不了这个公司。
为此,刘钰趁着这个机会,向法国使团做了一个密约的保证。
“莫尔帕伯爵,大顺可以保证,只要欧洲出现了战争,只要战争中法国向荷兰宣战,大顺会立刻找到战争借口,单独对荷宣战,而不是作为法国的盟友参与欧洲战事。”
“但这并不影响实质性的问题,只要大顺对荷宣战,在不摧毁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的全部统治之前,也绝不会单独媾和退出战争。因为对大顺而言,要么夺回明帝国在东南亚的政治遗产,要么就是白白投入数百万两白银军费却一无所获,没有中间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