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就这么一说,但刘钰终究有个官面的身份,这话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要说顺嘴胡诌也行,要说话里有话也对。
几个曾经的大海商嘀咕了一阵,问道:“鹰娑伯要这么说的话,那也要看什么样。譬如倭国是彻底放开贸易?和从前一样?还是说连瓷器、丝绸之类的都能卖,且不限金银?”
刘钰笑道:“反正也是胡诌做梦,就当做梦吧。梦里啥都有。就当倭国开关,随意贸易,不禁金银,不禁瓷器丝绸。自然了,关税还是要交的,就按值百取三来算。”
关税什么的,都是小钱。莫说值百取三,就是翻番,只要能达成前面说的条件,那也大赚。
那意味着棉布丝绸瓷器都可以疯狂往日本运,更意味着什么粮米、铁器等也都可以转运,还有日本的硫磺等……
这样的好事,就算再年长的人也没经历过。
他们经历过的好日子,只是新井白石改革之前的对日贸易,那就已经算是好日子了。
若真能如刘钰所言……交钱给朝廷?那自然是要交的,谁都知道背后有个朝廷站着更安全,而且朝廷凭啥无缘无故地把这么好的事交给他们?
“若真能如此,这一年五十万两,当是可以的。”
“我觉得,八十万应该也行。”
人们很难对没经历过的事有准确的想象,而且还要考虑到荷兰的贸易。这些人不止去过东洋,也有去过南洋的,知道荷兰人船坚炮利,心里有数国朝水师和荷兰人的差距,自然是不敢想象一个没有荷兰的对日贸易,也很难想象出完全开关的日本。
八十万两一年的垄断权,基本上接近刘钰的底线了。对朝廷来说,一年八十万两,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了,全部的海关税收也没多少。
关键日本的手工业水平和贫瘠的资源,使得这些人就算拥有垄断权,也没有什么当买办的可能。
没啥往回卖的,除了贵金属和硫磺、大米等,刘钰想不出日本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对大顺的手工业造成冲击。
一众人此时也不明白刘钰为什么这么说,当然也不知道刘钰的底气在于国库每年拨付的一百二十万两的海军建设费,使他可以稍微挺直一下腰板,不需要再极端的小心翼翼防止日本察觉。
此时都在争论,刘钰自然相信商人都差球不多,大顺的商人一点都不比欧洲商人差。
毕竟蒙古、东南亚,可都是流传着无数关于“华商奸诈”的传说,甚至有些都可以成为塑造民族共同体的呼唤民族悲情和假象敌的一部分内容。
他也从没想过占据日本,和要控制蒙古不一样,他只是把日本当成一个第一桶金的原始积累地和倾销地。
等走完了这一步,愿意民族觉醒就觉醒、愿意奋发图强就奋发,然而肯定都已经晚了,并没有任何用。
垄断权带来的种种负面问题,都是长期的。在不追求长期、又要朝廷可以支持的权衡之下,这就是有效的选择。
“诸位且先静一静,这事儿我就当是做梦来说。不过今儿这个事,也提醒了我一件事啊。咱们这贸易公司,日后要发展,可得把规矩都定好了。之前承蒙大家的信任,很多事都是我来定的,可有道是,出一分钱,便有一份股;有一份股,就能说一句话……当然,将来担了责任,也得各人担各人的。”
“亲兄弟,明算账。今日我带着你们发财,你们张嘴鹰娑伯、闭嘴刘大人,叫的亲密。日后若是我做错了决定,赔了把大的,那不得咒我?我看,咱们得推选几个人出来话事。”
“做买卖嘛,有赚有赔,愿赌服输。选出来的话事人,真出了差错,那也是大家选的。我也早点脱身,免得将来惹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