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两句闲话,刘钰冲着馒头使了个眼色,馒头便把一张卷子拿了出来。
“家中可有笔?”
陈青海看到了一张卷子,以为自己猜想的更是对的,连声道:“有,有。”
赶忙取了出来,刘钰把卷子发给他,笑道:“有点小事。这张卷子,请你答一答。就半个时辰吧。你答你的,我们陪老人家喝喝茶,一个时辰时间。”
说完,摸出来一个怀表,看了看时间,也不做声。
陈青海上了多少年的营学,考试这一套已经是轻车熟路,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心头已有了猜想,此时见了昂贵的怀表,心里更是坐实了。
“爹,陪这几位喝喝茶。”
吩咐完了,赶忙提起笔,看着眼前的这张手写的卷子,不由有些吃惊。
题目都是些几何算数的学问,还有些天文常识,难度比武德宫入学考试的难度要稍大一些。
然而这些学问正是他所擅长的,心头又有了念头,赶忙提起笔奋笔书写,心无外物。
正堂里,刘钰请断了手臂的老人做了主位,自己做陪,其余人都在身后站着。
老人也是军旅中熬过十几年的,一看后面站着那几个人的做派,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行伍里的?
既又是京城来的,心里更是只想着好事。
“老人家贵庚啊?”
“嘿,贵庚谈不上。才四十四。当年在西北断了手,吹了七八年沙子,显得老。”
“哦,原来是老英雄啊。青海是老二,那老大呢?”
“没了。老五营的嘛,出了男丁就得想着哪天没了命。去年没在了北边。留了孙子,也都到了入学的年纪,在营学里上学呢。老大家的在营学里教那些女娃娃识字。”
老人说到死去的儿子时,语气似乎很淡定,可掩饰不住那股子悲伤,提到孙子的时候才算是有了几分欣慰。
“老三老四还小,也不是读书的料。这几年帮着家里忙一忙,等年纪一到,就得分出去过了。”
刘钰听老人说家里还有老三老四,便问道:“等老三老四长大,这就不能是老五营良家子了吧?”
“是哩,只要我那孙子合了格,这永业田就还是老大家里的。除了永业田,外面还有些产业,到时候老二老三老四哥仨就分一分。老二入了营学上舍,将来可以去营学里当个教习,也还有军籍。老三老四就不成了,就算当兵,那也不是良家子,没有永业田了。朝廷这些年手里也没官田了。”
这军籍和前朝的军户就大不一样了,虽然多有战死,但家家都是抢着争这个军籍的。
军籍不用纳税、不用服劳役,子孙又能享受入营学的待遇,运气好了一飞冲天去禁城里做个龙禁卫。
就算做不得,能入武德宫,也比考科举考个举人简单不少,人口基数在这摆着。
刘钰也是好奇,问道:“老人家,这家里的活,忙得过来吗?”
“嗨,那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我断了手,老大没在了嫩江,农忙的时候,村里的小年轻都要来帮忙的。家里也有大牲口,平日再雇个三两个长工,哪能忙不过来?我还有个勋,一年还有五两银子,过得去,过得去。”
想了想,既有大牲口的话,这田里的活也确实忙得过来。
只要能生出儿子,拿着良家子的军籍,至少能保证一个富裕自耕农的生活,而且可以雇长工。
陈青海是老二,他大哥已经战死,这军籍无论如何没他的份儿,除非他大哥的孩子死了……
但只要老头儿还在,这种事应该不至于发生,逼嫂子跳井殉节再弄死侄子之类的情况,估计老五营里也不允许……人家女方家里也是老五营的良家子,是可以直接去保定府敲登闻鼓的。
不过陈青海考入了营学上舍,虽然没考入武德宫,却依旧可以保留军籍。
在营学当个教习,各个村社都有专门的教习田,下一辈还能弄到永业田,朝廷这点地应该还能拿出来。
老三老四就惨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