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林允文便如数家珍。
“回大人的话。若论大宗且利高的,一是水银。在宁波置办,40两一担,到了长崎当能卖上120一担。荷兰人虽也贸易,但其难弄到水银,是故这水银都在咱们商人手里垄着。”
“水银?嗯。好。”
水银最大的用途,应该就是提炼白银、黄金等贵金属。
水银如此畅销,看来日本的银矿距离枯竭还早,日本贵金属的潜力,还是巨大的。不然的话,这水银也不会卖的这么好。
林允文不知刘钰的深意,只当是刘钰要询问一些情报,想着这些事他若不说也有别人说,又害不了别人,便又多说了几样。
“水银之外,便是……呃,便是违禁的锌棒、铁棒。锌棒我朝特有,铁棒有荷兰人与我们争。也都是二倍的利,不过寻常人也弄不到,用的也少。倭国这些年已经不打仗了,若是再如当年战乱连连的时候,铁棒的利更高一些。”
“白糖一担一两半,到了长崎能卖到四两多。主要都是台湾的糖,前几年台湾有人起事,这糖就贵了许多。生丝也是两倍的利。”
这些大宗货物刘钰大致知道,说到水银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生丝白糖铁棒什么的,都是熟知的对日贸易紧俏货,但他关注的却是别的东西。
打断了林允文的话,问道:“瓷呢?”
说起瓷器,林允文的脸色有些难看,摇头道:“瓷卖不动。”
“小人家里之前运过一批瓷,但到了长崎后,倭人有令,日后不得外来的瓷、陶等入港。没得办法,又只能运回来。”
“倭人如今也烧瓷。荷兰人也多从倭人那购瓷。昔年江南战乱,西洋人难从我朝购瓷,倭人便趁机烧瓷,发展很快。虽质不比江西瓷,可胜在便宜。如今也有人在倭国买瓷,回来售卖,亦或是转卖到荷兰人那。”
听的刘钰直撮牙花子,手背敲着手心啧啧道:“这他妈的,你说这么好的贸易,怎么就让倭人分了一杯羹?荷兰人既然也被允许贸易,和你们关系如何?”
“回大人……我朝商人有专属的信牌,荷兰人有荷兰人专属的信牌。按说两不影响。私底下我们也有协议,诸如从日本运回的铜,我们不能往巴达维亚送。但是但凡有利的事儿,你要不干,别人就干。做买卖嘛,都是饿死胆大的,撑死胆小的。”
“协议是定了,可还是有人往巴达维亚运铜。荷兰的商馆卖的价高,他们就按照压荷兰商馆三钱银子的价,卖给当地的私贩。荷兰人说我们不守承诺,平日里也多冲突。”
说起荷兰人,林允文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不懂大势,却知道泡海的大买卖现在是越来越难做了。
前朝还好。
闭关之下,荷兰人不得贸易,不但请商人去巴达维亚,还多给奖励。
现在开了关,荷兰人在广东也有商馆,荷兰人的脾气可比以前大多了,腰杆子也硬多了。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那些坐地的大买卖人,在岸上倒腾货的,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溢。
而他们这些跑海的、拿命换钱的,论航海不如荷兰人,论南洋路线也不如荷兰人。
荷兰人在商馆里直接拿货,对待中国海商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变,处处限制,使得根本做不成大买卖。
听长辈说,前朝时候运一船生丝、瓷器去了巴达维亚,荷兰人要像祖宗一样供着,收了货还请吃饭、送礼,请下次务必再来。
现在嘛,据说去了巴达维亚,连港都入不得,稍微卡你个十天八天,再赶上台风天,就要赔死。
荷兰人的船直接在广东装货,中国海商也是在广东装货。
荷兰人搞货运成本,能把整个欧洲逼到限制荷兰,中国的海商真是一点都争不过货运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