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这边就差一些,兵政府职方司里如今正忙着准备西法党与守旧党之争,之前也无人去那些苦寒之地绘制图册。
要只是打嘴仗、磨嘴皮子,对面拿出来地图、这边拿不出地图,这嘴仗就大为不利。
好在有个前朝的自古以来,总算是能争上一嘴,亦算是永乐大帝的遗产。
田索想知道到底是哪本书里记载了此事,也好让自己的幕僚们翻阅,找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刘钰只推说自己真的忘记了,但是这件事千真万确,印象深刻。
之所以印象深刻,刘钰则推说“本以为前明懦弱困守关内,哪曾想也曾阔过,有奴儿干万里土地,故而震惊,因而牢记”。
这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田索也信了十成,并不怀疑。与明末那鸟样对比,永乐年间气象的确是比对严重,印象不可能不深刻。
“守常,这些事,你回去后写个册子。尤其是关于罗刹、鲁密、俄王僭越等事,编纂成册,多多介绍一下西夷风物。一则传教士们未必肯谈;二则关于这些事恐怕也是他们的禁忌,不好谈;三则嘛……你也知道,如今朝中风向,对传教士多有猜忌。”
“若你愿意,这小册子我便面送圣上,署你之名,也算是简在帝心。若你不愿意,我只推说是别人所为。到底如何,你自行决断,但是这小册子也尽快写出,我也好用。”
刘钰自然是希望“简在帝心”的,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些天一定尽快写出来。不过……国公,这福建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传教士怎么招惹到福建节度使了?父亲只是告诫了我一番,却也没说清楚。”
想着田平之前隐晦地提及福建节度使给齐国公送礼,加上齐国公又是出了名的喜欢“揣摩上意”,刘钰很想知道朝中有禁教之言是不是齐国公在背后当黑手?
这要是齐国公就是禁教的背后黑手,自家应该赶紧跟进才是……
田索也不隐瞒,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起因这样:福清县有个姓林的,之前娶了个拖油瓶的寡妇。这姓林的一死,寡妇带的拖油瓶继承了家业。这个拖油瓶是信耶教的,宗族里让他出钱祭祖,他说他是教徒,不祭祖,凭啥出钱祭祖?”
“宗族就说,那你不祭祖,凭啥能继承俺们姓林的产业?拖油瓶就说,产业是我继父的,也不是族里的,凭啥不继承?”
“你也知道,闽地宗族嘛。这不,族里就带人把他的产业都抢了,拖油瓶就去告状。”
“福清县的县令,叫白云航,那也是个鬼头。这厮早就准备借机生事,也好升一升,在其中一操作,便判了那个拖油瓶退还产业。福清县的神父们带着教徒冲击县衙为教友兄弟讨公道,他就动手了,打死打伤了几个。结果正投上面所好,如今已升了州牧。”
此州牧,非刘玄德那个豫州牧的州牧。大顺唐朝官职土味复辟症嘛,知县叫县令、知州叫州牧、知府更是复辟成了府尹。
那白云航也算是个揣摩上意的高手,一番操作,竟是升了上去,可谓前途无量。
刘钰也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拨开问题的关键还是经济利益。
宗族势大,想要吃绝户;绝户投身耶教,抱团对抗。
说是信仰问题,实际上是财产问题,不过这是个导火索,后面的事可能就不只是经济利益问题了。
果然,田索又道:“后来嘛,白云航就抓福清县信教的生员,去儒庙拜祭。耶教不祭祖,也不准偶像崇拜,当然不能拜周公和孔子。”
“那些生员们就喊:身虽拜,心不服!甚至有‘殉教’的。白云航就骂他们,说你们既是信了耶教不拜周公孔子,为何还要当生员?教徒便道:生员有优免,此生活也,非信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