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澈坐在她身边,见她面容恬静隐有笑意,狐疑问她:“阿姐笑什么?”
赵盈摇着头说没有:“上次你在上阳宫,还是醉酒闯祸打伤我那次,一晃竟都快一年了。”
提起这个,赵澈神色明显闪躲:“阿姐,我……”
她摆手说好了:“我又没打算同你算旧账。一会儿敷了膝就去睡,父皇特意叮嘱了,明日一早叫我带你到昭仁宫去等消息,万不可睡过了头。
至于今夜事,你也大可放心,父皇没有打算追究你和二皇兄。
本来此事你也不算始作俑者,不过顺水推舟,我与父皇说明白,也言明你心中悔意,父皇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赵澈面色一凝:“阿姐跟父皇说我心中悔恨?”
赵盈噙着笑侧目看他:“难道不是?”
“是。”赵澈别开眼,眼神又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我自是心中悔恨的,不该这样对孙娘娘,姝姝也一并疏远我了。”
他情绪低落,语气中意味不明:“小姑娘先前很喜欢缠着我,又爱撒娇,又伶俐。
宫里的孩子总是聪明的,她那么机灵,孙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坏在玉果和娇娇身上,她心里八成恨透了我和二皇兄。”
他倒真像是个和善慈爱的兄长,就好像从前养在刘氏身边时,待赵婉也是这样。
装样子扮无辜,他最拿手,如果没有方才稍凝滞住的神色,赵盈觉得他演技便更精进。
赵盈懒得应付他,敷衍的在他头顶拍了拍:“快敷了你的腿去睡吧,不用想这么多,天下事从来是这样,你做了决定,动手做局,总要承担下这个后果,不光眼下这一件事,将来的每一件事都是如此。
你也该慢慢长大了,我能为你四处奔走,于朝堂上扎稳根基,但不可能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背负所有。”
赵澈眉心一动,反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要阿姐为我奔走操劳一辈子的,等将来——我定以天下供养阿姐,叫阿姐做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赵盈笑而不语,缓缓抽出手来。
她被赵澈恶心到了,多说一句话都怕吐出来。
她背着手踱步上台阶,赵澈就坐在春藤椅上一动不动,视线也始终定格在她背影上。
那眼神几乎要把她后背盯出窟窿,赵盈恍若不觉。
进门时挥春下意识回头朝院中看了一眼,莫名打了个寒颤。
赵盈在她手腕上拉了一把:“瞎看什么?”
她抿唇:“公主,三……惠王殿下他……”
“无妨,你一会儿挑两个懂事的去给他值夜,不过估计他今夜也睡不踏实。”
她如今不似从前那样惯着他,甚至在给他使绊子,赵澈心里是能感觉到的,而这也是她故意叫他知道的。
赵澈本来就不会死心塌地信任她,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彼此防备着。
人有了顾虑的时候就更容易做错事,十一岁的赵澈尚且没有那般老谋深算,于朝堂上失了她这个最大的助力,想是要急上一急。
魏娇娘被杖毙,他和沈明仁之间的联系就断了,至于今后嘛——沈明仁再想往赵澈身边放什么人,有了魏娇娘这个前车之鉴,昭宁帝也未必点头。
赵盈揉了一把眉心:“希望孙娘娘能平安度过今夜吧。”
不然她先前诸多努力都白费,再要培养出一个能近身服侍昭宁帝且还能专宠六宫的人,如今有些困难。
而孙淑妃……她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可怜人吧。
赵盈自问没有多少善心能分给孙氏,但夜深人静,摒去那些勾心斗角再细想时,她倒也真心希望孙氏能有个好下场,还有她肚子里那个孩子。
那不单单是孙氏的希望,也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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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孙淑妃福气大,还是赵盈送给孩子的那块长命锁起了作用。
一夜过去,她虽尚未彻底转醒,可腹中龙胎保了下来,她亦性命无碍。
胡御医领着御医院众位自殿中退出时,分明面色舒然。
赵盈站在殿前,他一出门就瞧见了,迎上前三两步来:“殿下来的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