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高门大家的孩子,稍争气一些的,自幼都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
他们将来头顶天,脚踩地,是要撑起整个家族的。
光宗耀祖,是刻在骨子里,揉进了血液中的。
许宗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与神色,只是听她不言声,估摸着她是没打算接话,才自顾自又往下说:“而玉堂琴,他最厌恶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担子,对他来说,云南白氏不是他的助益,反而是枷锁,桎梏着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我后来总是在想,他明明不爱关氏,为什么却要做出一片深情的姿态呢?
如果没有关氏,他大可以娶世家女,甚至尚主。
后来我有些想明白了。
关氏,就是他和白家对抗的第一步棋,也仅仅只是一步棋而已。
等到他出仕入朝,光宗耀祖这四个字听的更多的时候,他有了后来的第二步棋,而彼时的关氏,就成了那个铺垫与伏笔。”
“你是说——”
一旁杜知邑低呼,惊诧出声后忙又收了声。
许宗看过去一眼:“我怀疑他本来就打算隐退离朝,还要顺势与云南白氏切割。
或许他有更好的路可以选,但当时的情况下,剑走偏锋,手刃当朝公主,就成了他最好的一步棋。
不过他也是在赌,拿他的命在赌。
但殿下细想,先帝仁圣,又那样爱重玉堂琴,他在行此举之前,若无**成的把握,我想他这样自爱的一个人,只怕不太会拿命行此险招的。”
许宗的意思,赵盈听懂了,杜知邑也听明白了。
从地牢离开的时候,赵盈脸色一直都不太好,杜知邑亦然。
出了那间屋,天色尚早,只不过有些变了天。
中午时明明艳阳高照,眼下天际远方却渐次拢起乌云团团。
忽而风起,阴凉刺骨。
赵盈抬手拢了拢领口:“眼看就要三月了,还是这样冷。”
“冷的可能是人心。”
杜知邑深吸口气,脱下身上的氅衣给她披在身上:“殿下穿的单薄了些,仔细着凉。”
赵盈没拒绝,赭色绣麒麟的氅衣还带着杜知邑身上的温暖,可饶是如此,也暖不了赵盈的心。
她驻足未动,杜知邑低头看她:“殿下怕了吗?”
她摇头,没说话。
怎么会怕。
这条路上的腥风血雨,她早就见惯了。
那种感觉……说是怕,不如说是茫然来的更真切一些。
她不知许宗所说几分真几分假,毕竟连许宗自己也说,一切不过都是猜测。
可是仔细想来,又仿佛是最顺理成章的。
那玉堂琴在做什么呢?
二十四年前,先帝那样信任倚重他,他却把先帝的知遇之恩当做儿戏,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深吸口气:“许宗所言,你觉得如何?”
“或真或假吧。”杜知邑收回目光,双手环在胸前,“很合理,也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