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用了几代才翻了身,刘寄之又把一切都葬送了。
肃国公府的后人,翻身之路只会更难。
他自知康宁伯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人家,孤注一掷选了这条路,博的就是一个来日。
要么光宗耀祖,要么一败涂地。
他没有退路。
不像薛闲亭。
薛闲亭的目光其实没落到实处,根本就不是在看他。
杜知邑打量了半晌,看他也不说话,那口气反而消了不少:“话不中听,但道理希望你明白,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体谅我们这些人的苦衷。”
苦衷吗?
可谁又来体谅他?
薛闲亭的笑带着冷寒,但不是讥讽嘲弄的:“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他和赵盈从此就该是君臣,这条路走得越远,往日的情分就越顾不成。
走到最后,无论她成与不成,都只会剩下君臣情分。
这道理他比杜知邑明白的要更早一些。
但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难过吗?心痛吗?
只有宋乐仪,在扬州府时,与他谈过此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不该做,但在辅佐她的同时,多多少少有不甘心。
伸一伸手,奋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那微薄的,就要消散的,情分。
薛闲亭抬手,递出去,落在杜知邑的肩膀上,压了压,力有些大:“你没有恶意,我知道,但是杜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身家性命陪她走这一局棋,我——记下了。”
他没再听杜知邑任何后话,转身出了雅间的门,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杜知邑心头大震。
如果他们都是一样的,那广宁侯岂不是……知道薛闲亭在做什么?
他手指压在眼皮上。
有的人生来好命,薛闲亭是,赵盈其实也是。
在走上非常人所能熬完的一条路时,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唇角的弧度染上了苦涩,垂下去的那只手在圆桌边沿处点了下,又点了下,早已经凉透的那杯茶他端了,一饮而尽。
茶凉味苦,入喉发涩。
杜知邑深吸下那口气,把所有的苦涩自舌尖吞入腹中,个中滋味,自无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