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在府上住了一日便匆匆告辞,他不好细问是何缘故,但想想那日席上郑氏母女的做派,他也多少明白。
谁也不是傻子,都长了眼睛会看的,他们家宅中事人家是无心掺和,索性赶紧走人图个清静。
彼时他虽觉面上无光,但事实如此,他也坦然接受了,反正这么多年在扬州府,也没人不知道他爹宠妾灭妻的。
可许宴山真是万万想不到,住在他们府中的竟是永嘉公主本人!
他知道赵盈那会儿不是为了调查他父亲,但现在抓了他父亲又要他父亲背这个黑锅的,也的的确确是赵盈。
许宴山冷着脸,明知道自己没有傲然的资本,但他就是僵在那里。
薛闲亭在许家住的那日,同许宴山其实相处的还不错,眼下僵持,他便也起了身往门口方向迎了两步过去:“当日不便透露身份,今日算是跟你赔礼的,快来坐下吃盏茶吧。”
他语气可以说相当客气了,宋乐仪和赵盈对视一眼,二人却笃定许宴山八成不会卖薛闲亭这个面子。
果不其然,人家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连个多余的眼神也没分给薛闲亭。
真难得见薛闲亭吃瘪的时候。
赵盈知道他那口气是从那儿来,但许宴山和她非亲非故,她委实没必要惯着他这臭脾气。
她笑着叫表哥:“许二公子这么大的怒气,是为表哥欺瞒的缘故吗?”
明知故问。
许宴山略一合眼。
众人都在给他找台阶,他还非要立于高台之上端着架子不肯下,只怕人家就要把这台阶一阶一阶的拆掉了。
先礼后兵嘛,不都是这么干的。
他拿舌尖顶在上颚上,在口中转了一圈儿,最后顶了顶后槽牙,才肯挪动脚步,往圆桌前过去,却没急着坐,恭恭敬敬同赵盈端一礼来:“昔日殿下住在我们府中,上下多有怠慢,还要请殿下恕罪。”
赵盈笑着一摆手,意思叫他不必多礼:“许二公子从未有怠慢之处,便要请罪,也轮不到许二公子来请,反倒是孤要多谢你尽心,虽只一日,但也的确是给贵府添了麻烦的。”
小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怠慢是真的怠慢了,但各人的账各人清算,跟他没关系的他也不必大包大揽。
倒是把自己摆的高,对事不对人,又或者对人不对事,其实还不是凭她心情吗?
许宴山抿唇,才撩了长衫下摆往赵盈斜对面坐下去。
宋怀雍那里在薛闲亭肩膀上轻拍一把,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席上,重又落座。
赵盈不开口,许宴山就憋着不问。
他倒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宋怀雍伸手替他添了一杯酒,一面倒酒一面说:“你父亲出了事,许家现如今该是你当家做主吧?”
许宴山没看他,倒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把那清酒缓入的场景看得真切的:“我母亲尚在,倒也谈不上什么当家做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家人在一起,自是有商有量。
只是早年间我也曾与你说过,我叔叔们是不撑事儿的人,如今要商量,也只能同我大哥说去。”
许宗大抵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是太自信了,觉得自己手里有玉堂琴,无论怎么说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他把郑氏推到人前,成全他的谋算,连一双庶出的儿女也是他手中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