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想来长孙无忌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多管教一些,又何至于像今日这般,受此奇耻大辱啊。
李世民吩咐定了,随即罢朝。
李世民回了后苑,便直接到了长孙皇后的居所。
长孙皇后见了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带着微笑上前。
她的亲外甥去了考试,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对于长孙冲的印象,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孩子顽皮是有的,但是想到去考试,想来是上进了。
只是这考试的事,毕竟关系到的社稷,她作为后宫之主,却更不好提起了,免得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长孙皇后上前,亲自给李世民奉了茶,微笑道:“陛下似乎在想什么?”
李世民坐下,呷了口茶,欲言又止的样子。
长孙皇后倒不急,只是很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李世民一面喝茶,一面善解人意道:“一定是因为国事辛苦吧,陛下有大志,不希望我大唐重蹈前朝覆辙,试图革新,这是前人所未走的路,想来更辛苦一些。”
李世民自知自己的皇后素来贤惠,不过他此刻心里的确装着事,终于憋不住地道:“朕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陈正泰他……”
这话说到一半,既然又停下来了,似乎李世民还没想好怎么好好的说。
长孙皇后便抿嘴一笑道:“陛下今日说话都吞吞吐吐呢,一定是陈正泰办了什么错事,不过他毕竟还年少,又是陛下的弟子,性情还不够稳健,偶有疏失,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乃是他的恩师,原本帝王是不该有门生的,可既然认了,便该教诲的要教诲,该指正的要指正。寻常百姓家的师生都是如此,更遑论天家了,天家该为天下作出表率。”
长孙皇后的话,令李世民略带急躁的心情总算舒缓了一些,李世民便颔首道:“朕担心的就是这个啊,正泰的学问是没得说的,人品也贵重。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爱得罪人。当然,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朝廷为重,这是谋国。可是只晓得谋国,而不懂得谋身,这就让人担忧了。他得罪的人越多,朕在的时候,尚且还可为他转圜,可朕若是有一日不在了呢?”
李世民对陈正泰的确是有着担心的。再说在他看来,陈正泰得罪人,很多时候也是为了他这个恩师。
李世民忧心忡忡的样子继续道:“就说这一次州试吧,他竟让长孙冲和房遗爱二人去考试。朕思来想去,他这样做,只怕是有他的心思。大概他是希望借助这二人,来证明州试的公正。你想想,房遗爱和长孙冲,他们是能考中秀才的人吗?到时放出榜来,大家见连宰相之子和吏部尚书之子都考不中了,势必就对这州试的公平有了信心了。”
长孙皇后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什么,她不禁蹙眉道:“这样说来,让长孙冲去参加州试,是这个缘故?”
长孙皇后听到此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的外甥,有了上进之心呢。
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不同,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事理,正因为明白,所以她才担心,如今长孙家已经如日中天了,若是给更多的恩荣,只会让自己的兄弟和外甥们更加的肆无忌惮,时间一久,家族便难保全。
她看得不只是眼前,还有更长远的期许!
可现在才知道这陈正泰怂恿着长孙冲去考试的,这事的意义就不同了。
虽说是借故想要让州试让天下人觉得公平,是出于公心,可若真是这样的心思,岂不是故意要让长孙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李世民叹口气道:“可见陈正泰此子,一心只想着协助朕推行科举,却是忘了,做了这件事,势必会遭人记恨哪。”
他看了长孙皇后一眼,显出几分郁郁,接着道:“长孙卿家和房卿家,都是要面子的人,这岂不是让他们面上无光?朕今日当着两位卿家的面,见他们面有难色,心里才陡然明白了,哎……”
李世民随即又对上长孙皇后的目光,露出几分真挚,继续道:“朕和你说这件事,便是希望观音婢不要记恨陈正泰,此子行事是孟浪了一些,可心却是好的。”
长孙皇后一直认真地听着李世民说话,此时迎着李世民的目光,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