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异类一样的陆心蕾依然留在这里。
在基地的职员队员走光之前,至少从外貌上看是一个精致乖巧的女孩的她,在这些就颇有些社会风气的爷们堆里看上去格格不入;而在这些人离开之后,从始至终都只收到过一条“不回来吗”的短信的她也就更加地格格不入了。
不过也没人会因为这一点而产生无法接受的心理,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大爷大妈们并不是什么固执到难以交流的对象,尤其是对这些中老年人态度相当亲切的她来说,在这半个月里几乎是独自也收到了不少来自他们的关怀。
而且就女孩比起实际年龄还要更显低龄的外貌也让她规避了很多这个年龄段人挂在嘴边的“结婚了吗”系列问题。
虽然在被问到“不回家里吗”和“家里出了什么事吗”的时候,女孩总是语焉不详,但是她眼中难免流露出的负面情绪还是让他们也难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一来二去之下,在这些爷爷奶奶辈的交流圈子也就逐渐地传开了五六个堪称波澜壮阔的家庭伦理剧本,主题涵盖了兄弟阋墙,狗屁倒灶,贵圈真乱——但这对于这些剧本中央的女孩来说并不重要,她也确实不在意这一点。
所以总的来说,这一段时间还是颇为可以说得过去的,只要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在日历撕到年三十的那一天,看着确实已经空无一人的整个基地,她才叹出了那口已经藏了很久的叹息。
信息时代往往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给人狠狠一击,它会给人一种虚假的满足感,让人认为自己并不孤单,随后在这个人已经深陷其中的时候把空无一人的周围展示给人。
这种突然的孤单感会击穿屏幕,斩断网线,屏蔽信号,让人所有的逃避都无济于事,它就喜欢这样不可阻挡地戏耍着那些内心柔软的人,看着他或者她徘徊叹息又无所适从,直到它心满意足后才会自然地消退。
人类无论怎么坚强,说到底还是社会动物,在马斯洛的需求层次塔上顶端的需求总是与社会,或者至少集体有关的,离开了这些,人大概只能扁平地活着。
她就这样坐在基地门口的台阶上断断续续地思考着,面对这样的孤独感,就连那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在他的一生中,几乎无论何时都能在身边找到可以倾诉的兄弟。想不到方法来化解或者至少减轻这种负面感情的他甚至自己也被这种孤单的感觉感染了。
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能够联系的人,但是她们也都离自己太远了,网络时代的通讯方式能够带来虚假的安慰感,但对于感情细腻的人来说,冰冷的屏幕并不能解决真正的孤独。
不过继续这样浪费时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样的想法已经在女孩的脑海中盘桓了几个小时,从她开始坐在这里就是如此。她的理性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继续发呆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拒绝行动。
握在手里的手机响动了几次消息提示音,这些大部分来自室友的的关心女孩大抵都以报喜不报忧的方法讲了过去——没必要让她们白操心。
这样的无所事事一直持续到太阳几乎下山,阴历旧年的最后一天也即将迎来结束,正当女孩准备最后集结一次力量从台阶上站起来的时候,来自远方的发动机声驱散了她心中已经有些无聊了的孤独。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声音,但确实给了女孩一个能够站起来的动力。陆心蕾趁着思考被噪音打断,顺便站了起来,水平面较低的视线这才得以跨过阻挡着自己的栏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