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蜀地,又在长青观长大,宁清夜并没有来过海边,瞧见视野尽头的天海一色,眼中却生不起什么兴趣。
范阳郡惊鸿一瞥,发现厉寒生的下落后,宁清夜便跟着追了过来。厉寒生的马太快,只能看到背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沿途抢了几匹马硬追,可跟到辽西郡后,还是失去了厉寒生的踪迹,只能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
她知道自己杀不了厉寒生,也不知道追上厉寒生后该做什么,拼尽全力追过来,只是想看看那个连妻女陷入绝境都不顾的男人,会对她说些什么。
虽然没追上,不过此时此刻,宁清夜好像也明白了。
无话可说。
连停下来当面接受质问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东西?
海风清冷,不知不觉间,旷野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宁清夜牵着马来到了一个树林间,爬上苍天古木,靠坐在树枝上,抱着胳膊扫视眼前的无尽滨海野原。
身上的裙子不厚,彻骨的寒风夹杂着风雪,让四肢冻的有些难受。看着眼前的大雪天,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件很暖和很暖和的狐裘,还有送她狐裘的人。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接受除师父之外,其他人送的礼物。
宁清夜不到十岁,便上了长青山,成了一个女道士的徒弟。相依为命,待在香火惨淡的小道观里,可能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人,对感情方面的概念,都只存在自己的想象里,比较迟钝,不通人情世故,但恩怨分明。
许不令有恩于她,她自然就得还。想要为许不令做点什么报答救命之恩,却发现许不令武艺高强、位高权重,似乎什么都不缺,只贪图她的美色!
宁清夜长这么大,从没想过男女之情的事儿,虽然没有出家,但被师父带大,已经把自己当成道士了,男人那种东西,是另一个物种,怎么可能以身相许……
可是许不令太过分了,她好心好意打听锁龙蛊的下落报恩,转手就亲了她一口。
记得当时跑掉,独自缓了个半月,才缓过来。
心里藏了很多话,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想和师父说说,可师父也不见了,只能一个人待在小道观里,抱着那件狐裘,思索该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后来……
后来怎么样,宁清夜倒是记不清了,去了君山曹家,和许不令再次重逢,无波无澜、不远不近,好像也没有预想中那样遇到什么麻烦事儿。
如今和满枝她们待久了,倒是喜欢上人多的生活了,一大堆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和长青观里的日子截然不同,师父好像也挺喜欢的,所以她就留下来了。
以后会怎么样,宁清夜从来没去想过,可能真的不会再回长青观,而是跟着师父、许不令去肃州,重新修一个小道观,然后就这么过下去吧……
坐在海风簌簌的雪林间,宁清夜修长的胳膊抱着膝盖,现在和未来的迷茫无助交织在一起,让清冷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正在出神之际,宁清夜忽然听到了纸张被风吹动的声音。
沙沙——
雪林中没有活物,这个声音显然太突兀了。
宁清夜回过神来,握住了佩剑的剑柄,看向声音的来源,却瞧见下方树林的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中年书生,左手撑着黑色油纸伞,右手持着画笔,在宣纸上勾勒,宣纸挂在树干上,被海风吹起了一角。
“徐丹青?”
宁清夜稍微愣了下,上次在萧家庄,远远瞧见过徐丹青一眼,不明白这个名传天下的画圣,怎么莫名其妙来了这里,还把她给找到了。
宁清夜正想跳下去问问,正在作画的徐丹青,连忙抬起画笔,含笑和煦道:
“姑娘别乱动,就方才那样挺好看,马上就画完了……”
画完了……
宁清夜僵在树枝上,双眸中显出几分奇怪意味。她自然明白徐丹青现在在做什么,可能从明天起,她就要名扬天下了!
师父是宣和八魁之首,宁清夜从小见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厉害的,远不如剑圣实在,她自幼艳名远扬,也一直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成了新八魁不稀奇,没成也不稀罕。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种远离中原的犄角旮旯发呆了时候,被徐丹青给找到了。
宁清夜稍微迟疑了下,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满枝和芙宝羡慕楚楚的小眼神,最终听从的劝告,没有动弹,继续抱着膝盖靠坐在树上,询问道:
“徐前辈,你怎么找到我的?”
徐丹青执笔作画,时而抬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