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冠,珍珠绦,金丝锦囊狐裘袄;风流目,寡情笑,风花雪月转头抛。
这些时日几乎各处的说书人将楚留泽夸得天花烂醉,颍川百姓因得了官府分的地亦是对他千恩万谢,可惜当事人却仍旧没心没肺,立志将纨绔子弟的做派发展到极致。
人说焚膏继晷、披星戴月,放到楚留泽身上,全然不作数。反正他有的是钱,亲爹还是跟着圣上当下这江山的魏忠公,自然请得到一众门客帮他断案,若胆敢欺压百姓,大不了当场断了对方前程,这样一来,当事人反倒落了个清闲,但凡休沐,定要往茶楼听小曲,到烟花所会会美人,还要去街头巷尾听听家长里短。
楚留泽酒足饭饱踱着步出来,经过一处雅间时,忽然停下脚步。他从半开半阖的门缝里,看见了那夜雪地里给他买一碗馄饨回来的少年,被男人仅仅搂在怀里,褪了大半衣裳,露出光洁的脊背与瘦削的肩膀。他任由男人啃咬自己的脖颈,没有丝毫反抗,却又浑身僵硬没一点回应,一双胳膊别扭地支在身后。
这番场面实在有些香艳,楚留泽摇摇头,心想这些世家子弟,有钱了得闲了,什么花样都要闹出来,好端端的白日宣淫……啧啧啧,成何体统;何况那少年也才十五六的年纪,还真是下得去手。他懒得多管,转身离开。
岂料迎头撞上熟人:“留泽!今儿又来了?!”
本想溜之大吉的楚留泽心里大骂对方脑子被驴踢了,一点眼色都没有,面上只得嬉笑着说:“是是是,好久不见。”
可惜喊他的人嗓门儿实在大得很,那个叫盈盈的少年猛地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带着不可置信的脆弱神情看向楚留泽,泪水忽然就流了出来。
楚留泽喟叹这孩子泪水还真是多,动不动就要落泪,好在他也没往人门口怼,不过是匆匆一瞥,走了就成,应该不至于让人难堪。怎料对方搂着他的肩,直接打开了雅间的门——盈盈已经被扔在一旁,如往日被主人要求接客时一样,穿着女式的纱衣,**着双足,一头青丝松松散散地绑着,那发带将落未落,垂在他腰间,他一双手紧紧拢着胸口衣襟,并不看楚留泽。
对方劝他进去一同吃酒,楚留泽一个劲儿拒绝:“孟兄,我是真吃过了,再吃就该撑了。”
见劝不住楚留泽,那人忽然想起来跪坐一旁的盈盈:“听说那男娼在你府上睡了一宿,他家主人临走时嫌他不懂事丢给了我们,这些天也玩腻了,你要不要带回去玩一宿?”
楚留泽听得心里直犯恶心,心想有谁自甘轻贱,有谁又自愿堕落;当权当势者以买卖奴仆为常事,何时想过奴仆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情感,知悲愁。
可这世上总有人贪得无厌,不独逼得他人品尝伤痛,还要剥夺他们诉说伤痛的权利,看着弱者垂泪,反觉得自己伟大,何其令人作呕。
他已经习惯了用玩弄人世的态度,逃避世家不可一世的做派——他自己不也是这肮脏中的一员,享用着无上的荣光,哪里配拒绝恶心的污渍。楚留泽抱着胳膊仿若漫不经心地瞥盈盈一眼,才发现这少年眼里的光过分炽热,可他是郡守,再荒唐、再纨绔,也不该是这些子弟的这般模样,更不能闹出这番荒唐事,于是灵机一动道:“那夜不过收留他一晚,若我真这么着他了,轻眉不得提着刀砍我狗头?”
他话说得风趣,惹得众人笑起来:“早听说你与宁华公主自幼一同长大,情分匪浅,竟真有这般故事?”
楚留泽心里给穆轻眉道了个歉,白让她顶了这么个帽子,实在是不该不该。可这些世家子弟恨不得给他安个夜宿酒家、流连男人裙裾的名号,若不摆出个绝对可信的理由,实在没法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少时情分、少时情分而已。”,他故作淡然地语气,反而越发显出与穆轻眉亲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