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并未觉得惭愧,不卑不亢道:“回王爷的话,因从未想过会有承爵一日,所以素来学文,未曾练过弓马骑射。”
忠顺亲王李祐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居然笑道:“学文也好,通些文墨,比弓马骑射稳妥些。勋贵之中,论武艺之高者,当年谁又比得过贾代善?元平功臣六大国公二十四候,贾代善一杆银枪能从头打到尾,结果还不是早早就死成一堆臭肉?所以还是学文好啊,起码活的长久些。”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意思,却没有一丝友善。
很明显,这李祐和贾代善,怕是有一段极不愉快的过往……
尽管贾蔷一直想和西府割裂,但他到底姓贾,此刻若任由别人侮辱贾代善,那传出去,他以后也别再做人了。
因此贾蔷昂起头,看着忠顺王那头白发,掷地有声道:“王爷此言差矣,在下学文,不是为了活的长久些,而是为了明理,知忠孝。荣国先祖武功盖世,虽英年早逝,却是为国朝社稷,是为了李氏江山耗尽心血而亡!王爷身为皇族宗正,虽身份贵重,却理应对先祖心存敬意。否则,抛却一身热血,为国征战天下,到头来只被天家视为一堆臭肉,天理何在?!”
看着凛然刚烈的贾蔷,忠顺王城府要比李曜深的多,怎会轻易落下话柄,哂然一笑道:“本王信佛,佛家都讲究臭皮囊之说,本王借用一二罢。你这竖子,倒是给本王架起罪名来。罢了,今日还要带你进宫,且不与你理会,等回头再说。”
说罢,起身下炕,在两名内侍的服侍下,穿好荻青色九龙穿云大氅,乘轿前往皇宫。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皱眉看着殿内哭穷的一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喝道:“朕让人去内务府药库,取些好药送给户部侍郎林如海,你推三阻四的,想做甚么?是不是将内库银子都贪墨了去?”
此少年乃隆安帝皇五子李暄,与皇长子宝亲王李景,同为尹皇后所出。
只是虽一母同胞,不过皇长子宝亲王李景性情冷酷,朝野皆惧,在兵部当差,和几位国公武侯关系都有些微妙。
而皇五子李暄,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此子出了名儿的贪顽,好财货,好美食,好华服,好古董……是个名闻京城的顽主。
原本按照隆安帝的脾性,这等逆子合该打死才是。
只是一众儿女里,唯此幼子年岁最小,一直养在身边,也是唯一一个敢往他身边亲近的皇子,所以难免偏宠一些。
因见其好揽财货,所以才将自宁郡王手里收回来的内务府交给他,让他做个署理内务府的皇子大臣,却没想到,居然出了差池。
隆安帝就算再偏疼他,也断不容这等事发生。
跪在地上的李暄闻言,唬个半死,满脸冤屈道:“父皇,儿臣真真是要冤死啊,儿臣就算是撞客了,也不敢贪您的银子去啊!这内库余银本就不多,过个年又花去那么多,哪有银子去进那么些药材。如今药库里倒还有些好药,可那些药都是给太上皇、皇太后还有父皇、母后并宫中太妃、嫔妃们留的,就这样都勉强将就,真是多一分都没有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道:“年前才送进库的银子呢?”
李暄手往腰间一伸,居然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金框玉珠的算盘来,三下五除二的拨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声道:“父皇,年前扬州递解进京的财物,古董、地契、门铺等物不算,那些一时也变现不了,只说银子,就一共有四百八十万两。因户部亏空的厉害,父皇一道旨意调过去二百八十万两,还余二百万两整。可去岁为救济山东大旱的灾民,父皇掏空了内库不说,还从皇祖父、皇祖母并尹家、梅家处共借得银子一百二十万两。父皇新得了银子后,立刻就将欠银还上。剩下就余八十万两,可过个年,不止宫里各处要打赏,还要给驻京十二团营也赏银子和冬衣……七算八算下来,又空了!”
内务府的进项其实有很多,每年只户部拨银就超过六十万两。
其余如皇庄、关外金矿、东北鹿茸人参、江宁织造、景德镇瓷器官窑乃至山海关、广州海关、即墨海关等关税银子,都入内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