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乡民们见多了,也就一句浪荡子、游侠儿便也不多置喙。反而是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很是喜欢他这模样,常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那浪荡不羁的林家郎君。
他这极其超前的现代古装模样深得不懂事的女孩垂青,却让读了一辈子诗书礼仪的师长万分讨厌。族学的山长洪秀才已经放出话来,有他在一日,林耀先就绝无可能通过族学的初试。
“披发左衽,夷狄之相也!”洪秀才甚至指着林耀先的鼻子这么骂过。
不过林耀先浑不在意---好吧,事实上他是不太听得懂,更不知道骂人是“夷狄”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严重的训斥。
这书是他老子非要他上的,他压根不想来。要不是那一晚被抓的教训让他有点后怕的话,他是怎么也不会来族学的。
翻过秋去,洪氏族学考了三次,林耀先三次都没过初试。因为是陈管事举荐来读书的逃人,族学的师长也不甚重视林耀先,甚至都没有将这事告知林建国。
林建国等人也忙得不可开交,还以为现在读书就像现代那般,只有期末才会进行初考,所以也没过问。
他们的确很忙。打理那六亩佃田,除非是抢种和收获时节,平常时候林建国和另外两个人就足够了,众人主要的心思还是放在开辟荒山和出外打工的心思上。
李胤借着自己身手矫健,会在洪老七的介绍下,去帮助瓦房驿做物资转运,杨敬元因为干物流出身,别的不说,一辆马车上要怎么合理利用空间是强项,所以也一起去赚那一趟十几文的工钱。
李化羽、王易、赵暄则会去帮洪七公家种那几亩自家的田地。
洪老七的婆娘身体不好,儿子也是个病秧子,要不是李胤去山里又抓了两条尖吻蝮,怕是早就病死了。所以那些田地经常不能及时赶种,还是他们三人去帮忙,这才赶上了今年的收成。
至于邓超,那木匠手艺,简直快赶上全能艺人,每天都很忙,东家跑西家喊的,甚至还常往外村跑,也没个闲的时候。
这大半年忙下来,还别说,逃人们已经渐渐摆脱了穷不果腹的阶段,王易粗略计算一下,除掉吃喝和纳税,他们竟也攒下了两贯钱。
偶尔他们也会坐下来思索,未来应该怎么走。
赵暄和林耀先的“造反”想法,已经早就消失无踪。
不说那么多次的打击,单单是他们这段时间对这个朝代的了解就明白,动辄造反的人绝对活不长。
他们之前还想通过邓超打造的那些家什收买人心,可乡里除了把他看成一个手艺不错的逃人匠户,并没有别的改观。
至于走诗词歌赋路线……算了,他们连族学都迈不进去,燕西村更是连个举人都没出过,搞个屁的诗词歌赋,那些整日里种田的人懂这些么?
燕州府据说是有不少读书人,但也就李胤和杨敬元去送物资的时候远远望见过府城的城墙,都还没到城里,就在离城六里的驿站就回转了。至于王易他们,没有蔡公权和洪琪舜出具的路引凭证,他们别说去燕州府,能走过上云村就算他们厉害了。
事到如今,他们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日里繁忙的劳作也将他们最后一丝雄心都压榨干净。
但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不是么?
现代人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在现实生活面前是那么的奢侈,以至于他们只敢用“念想”来称呼它。
他们每个人的念想,又是什么呢?
没人说,没人敢说。
从最初21个逃人,到现在11个幸存者,他们表面上都在为共同的生活而努力,但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深深藏在了心里,或许,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又或许,永远沉寂下去。
直到那一天,终于有人崩溃了……
“死了!”蔡公权过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是一阵可惜,“拉到荒山上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