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趁着今天的机会,讲两句好话,把关系缓和一下,免得人家到时候刁难自己。
这么想,愤懑了近一年的贾栋材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伸手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铁门。
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
黑瘦的黄副局长正吃力地搬电瓶车,旁边还站了个手足无措的城建之花黎冬,偏偏那帮老油条一个都没来。
听到铁门的响动,满头大汗的黄局长回头一看,见是落汤鸡样的贾栋材站在门口,胳膊上还摔出了血,阴郁的心情多少好了点。这么大的雨,全所七八个大男人,就他从乡下赶来搬东西。要不是江义他们都没电话、没手机、没BP机,非把那帮混蛋骂个狗血喷头不可!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终于学会爱岗敬业了咧!”
周末就是休息日,如果时间倒流到昨天,来出白力的贾栋材听到这样的打趣,绝对会转身就走。但现在,身高体壮的他顾不得胳膊上正流血,上前从水里捞起辆足有百多斤的电瓶车,便往黄副局长垒好的台子上搬。
这小子不对,该不是有求于老子,临时跑来抱佛脚吧?想到这,满头大汗的黄局长不搬了,靠在滴着水的铁栏杆上追问道:“哎,讲你呢,脑壳短路了?黎冬,愣着搞么,寻些东西帮他包扎一下!”
黄局长把自己要到园林所来,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招人恨。可凭心而论,这人又还算不错,起码做事会身先士卒,但一听这口吻的调侃,主动来缓和关系的贾栋材又怨气满腹,冲想趟水过来的黎冬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把她自己也弄湿了,呛声道:“黄大局长,我贾某人无求于你”。
要讲黄局长这人确实很精明,被隔三米远都能闻到怨气的贾栋材这一呛,马上想起这些电瓶车是大家凑股子买的。买的时候这小子还没参加工作,赚的钱也跟他没关系,以这小子的尿性,跟他没关系的事还跑来帮忙?
客观的说,在黄局长眼里,贾栋材就是颗不踩不炸的地雷。刚把这小子抢到手的时候,黄局长还得意过几天,还跟他老婆吹他生生从人劳局抢来一员大将,而且是省大毕业的高材生。谁料他老婆一听大将居然是贾栋材,捂着嘴直笑,他这才知道这家伙以前在县中有多出名。高二时,经常单枪匹马追着四五个天宝伢子打,高三时,又经常因为抢球场单挑补习班的三四个人,要不是这家伙成绩好得足以考重点大学,早被学校开除无数次。
注意,打架是经常性的,而且是经常性的一挑几。
这样暴虐的下属,连脾气极强横的黄局长有时候都压着点火,别闹出笑话来不好收场。不过也还算好,这家伙脾气暴了些,但为人讲道理不胡搅蛮缠,只要你占住了道理,他就会认账。
等人高马大的贾栋材,把剩下的**辆电瓶车从水里捞出来搬好,犹疑的黄局长也把电瓶、电机都拆完了,吩咐旁边的黎冬赶紧去帮这小子包扎伤口,还从扔在售票处的公文包里掏出半包二十五块钱的‘芙蓉王’,递了支给这满头大汗的黑小子,古怪道:“给我讲讲,你怎么想起来帮忙了?”
这口气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一身滴水的贾栋材擦了把汗水和着污水的大黑脸,甩干净手上的水珠,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就着领导的打火机点着,绵里藏针地自嘲道:“人倒霉卵生虱,我来值班,看到您这么大的领导都在这受累,总要过来搭把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