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紧张了,这是你的家。”秦阿姨提醒道。
家,或许吧。
江怀川看着院子门前挂着的小牌子,上面用毛笔字体写着“明船小筑”四个字,在“明船”和“小筑”两个词之间还画了一个黑色的logo,也像是用毛笔随便乱画的一条线,像一条扭曲的蛇,也像一根棒棒糖。这就是“明船集团”的标志。
对没错,“明船·小筑”正是明船集团旗下的民宿型酒店产品,生意多年火爆。而院子所在地,就是鼎鼎大名的吴县司马氏祖宅。
明船集团,也就是江怀川爸爸用尽心力维护的财团,为此还不惜解散自己的家庭……而讽刺的是,集团的实际控制人还不是他,而是江怀川的堂叔江海平。
而江怀川的爸爸江锦元,只是负责“明船小筑”的管理,说难听点就是江海平的“打工仔”(亲戚们都这么说)。
江怀川逢年过节都能听到各种亲戚在背后议论他爸爸妈妈,有时还顺带着议论他。
“……哎呦,这娃儿真可怜。”“苏州这么好,居然被他爸丢成都来了,简直莫得良心。”“他爸到底是脑壳有问题吗?”“不晓得,听说江怀川和他爸一直不融洽才被送到成都来嘞。”“那他妈妈嘞?不管一下这件事啊?”“他妈妈在家里在哪里敢说话哦……”
2016年春节,江怀川就是在这种流言蜚语的情况下度过的。一帮亲戚没本事,却就知道背后胡说。
当然也没办法,谁的家里没这么几个牙尖的亲戚,但江怀川听了都很不是滋味。
谢斯凯看着江怀川,他知道江怀川家里的事情,但那是种什么感受,谢斯凯并不知道。从小谢斯凯便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他只知道幸福的感觉,却并不知道失去糖果的滋味。
他想劝江怀川,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有看着他。
“走吧,我们先进门。”江怀川忽然抬起头说道。
“嗯。”谢斯凯点头。
走过院子的步道,幽深安静的感觉铺面而来,院子内的池塘弯弯曲曲,稀稀疏疏种着芦苇,水中有无数个银白色的月亮,那是灯光打在水面上的效果,院中心有一颗大梧桐,上面的梧桐花正发出淡淡的香味。江怀川知道,在这夜色中,草坪上还隐藏着无数朵小太阳花,等待着第二天的太阳。
曾经他也曾在这一片草坪上欢快的玩耍,追逐蝴蝶,池里捞鱼,不过那似乎是很远很远的事了。如今他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
“怀川回来啦。”江怀川妈妈张惠远远就看见江怀川走在步道上,后面还跟着谢斯凯。
“呃……嗯……”面对妈妈的热情招呼,江怀川还有点不适应。
在玄关换完鞋子,江怀川便看见饭桌上摆着三两饭菜。明明在动车上吃过饭了,江怀川没想到自己的肚子又饿了……
“快,洗了手吃饭吧。”妈妈张惠笑着。
江怀川看着妈妈,她就像是再也不会在意以前那些事,准备重新开始,又或者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样。
谢斯凯妈妈秦阿姨停完车后着着急急的赶了过来,江怀川爸爸江锦元也从卧房内出来,夜色之中,饭局开始,三位大人,两个孩子。
饭局上的聊天一般都是大人主导,首先是江怀川妈妈张惠谦虚的说饭菜没来得及准备,招待不周。谢斯凯妈妈表示没有关系,然后又再次问了一遍江怀川在成都的生活,成功开启“成都和苏州”的话题。
直到上个话题聊了半天,实在聊不下去了,谢斯凯妈妈又开始问江怀川爸爸江锦元生意怎么样,然后又成功开启话题“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然后……然后……又聊到了江怀川和谢斯凯两位的成绩,聊中考……
江怀川和谢斯凯两位,就听着大人们聊天,五秒夹一小菜,十秒夹一大菜这么吃着。没兴趣听聊天也得听,无聊也只能无聊,但如果无聊得把手机拿出来看,那一定会有某位大人说:“xxx,别看手机了,多吃点菜。”
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那多尴尬。所以还是把手机收好吧……
饭局过半,大人们聊得正起劲,江怀川和谢斯凯是真坐不住了。
“秦阿姨,爸,妈,我吃好了。”江怀川拿了一张纸站起来说。
这时,秦阿姨和江怀川妈妈张惠正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你先去吧。”妈妈张惠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向江怀川摆了摆道。
听见了妈妈的回复,江怀川赶紧溜之大吉。
他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妈妈叫去吃饭,在饭桌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有机会回到卧室简单收拾一下。
江怀川的卧室在二楼,靠大马路边,窗外道旁树柳枝摇曳,路灯的光在树中玩耍,马路对面又是一栋栋苏式建筑,三两车辆从马路经过。
最后一步,将衣物整理好放进衣柜,把吉他随意放在卧室一隅。收拾完毕,江怀川一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灯,余光瞥向贴在墙上的《上海堡垒》书籍海报。
他不知不觉中哼起书中的那首歌……然后……谢斯凯带着“嘻嘻”的嬉皮笑容挡住了天花板的光,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凯你住手……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怀川爆笑,“我警告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许挠我痒痒……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斯凯吐了吐舌。
见好就收,谢斯凯收起了那副最会挠痒痒的手。江怀川笑得都快没了力气,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