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心里又是一动,望着高氏返回到陋室,心下赞叹高氏教养有方,自然也看出了李泉的些许不安。
自从知道重生在赵郡,李泉心中就有一丝期待,自己也许是赵郡李氏的后人,哪怕是远支也好,如若是那样,起码少奋斗十年。但是这几天过下来,自己不但没有成为名门之后,反而有可能跟位列五姓七望的赵郡李氏结下一个小小的梁子。
门阀一词来自“门第阀阅”,更确切讲是来自“阀阅”,是“阀阅”形成了“门第”。“阀阅”制度确立在西汉,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在自家大门两侧竖立两根涂以黑漆的柱子,左边的叫“阀””,右边的“阅”,用来张贴公布朝廷表彰自家功勋的诏命。
其后随着官宦、名流以及他们的宗族亲属世代显贵,本身有物质条件繁衍后代,而这些子孙后代也有条件接受良好的教育,所谓赢在起跑线上。无论朝代如何更迭,总是需要这些人来入主朝堂协理天下,再加上他们门生故吏众多,因此形成了以姓氏为标志的名门望族,这被称之为“望”。在某个地域范围里备受尊崇的“望”称为“郡望”。这是由于中国的门阀虽是始于汉朝,但是基础却是从春秋、战国时候就开始打下了,秦汉以“郡”为最重要的行政单位,所以形成了“郡望”这个词。
李泉更是知道,魏晋、南北朝直至隋唐,天下最顶级的望族有五个姓氏,起源于七个郡,被称为“五姓七望”,分别是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各个望族随着家族的开枝散叶,向各个地域迁徙发展,又形成了众多以本姓郡望为根的“房系”。
其中赵郡李氏的始祖,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名将李牧,他和白起、王翦、廉颇并称“战国四大名将”战国末期,李牧是赵国赖以支撑危局的唯一良将,他数次率兵击败来犯的秦国,因军功被封为武安君,可惜最后赵王中了秦国的离间计,冤杀了李牧。
李牧死后三个月,秦将王翦大败赵军,攻下国都邯郸,俘获赵王,赵国公子嘉逃往代地称王,代国苟延残喘了6年后,被秦国所灭,赵国彻底灭亡。因此留下了一句“李牧死,赵国亡”的民谣。
赵郡李氏一族,名人辈出,门庭流芳,在河北赵郡化出三房:南祖房、西祖房、东祖房。除此外,繁衍到各地著名的分支有辽东房,江夏房和汉中房。这些房系都以赵郡李氏为自己的祖庭。
窦建德见李泉沉默不语,以为他吓傻了。连忙宽慰道:“你也不用太害怕,县上的李乡绅名为李大有,出身赵郡李氏东祖房,祖籍在南和县。他的父亲李谔在先皇驾前官拜治书侍御史,封爵南和伯,可惜在开皇十八年就任通州刺史后去世。李大人有四子,李大有排行最末,遵照李大人的遗训,迁居到本县耕读传家,未曾出仕,他的三个哥哥都在当今圣人驾前为官。李大有乡声不差,并非是欺压良善的恶户。再说,又不是你得罪了李大人,只是李大人的家奴与宵小勾结而已害你不成而已。”
李泉心说:“话虽这样说,就怕本县的官僚体系为了讨好李大人,盲目相信这位家奴的诬陷,嗯,我应该主动出击,在刘凭那个鼠辈给我上眼药之前结识李家。”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突然听着外面两个人在争吵:
“走,去找村正评理。”
“谁还怕你不成,走到哪里,这一贯钱也是我的。”
“村正的毛驴在这里,村正是来高娘子家了吗?”
随着话音,两个人扭扯着走进院子。
李泉倒也认得,这两人是村里的张屠户和田瞎子。
田李村的世代居民,大多都是田李两姓,这位张屠户是入赘而来,有一门杀猪宰羊的手艺,在镇上开了一个肉铺,雇了两个伙计。平日里除了在赵寨子镇上现场屠宰外,也在村里收些牲畜,或养养再杀,或直接杀了运到镇上发卖。
李瞎子是本村的一个孤儿,身世甚是可怜,生来就是眼盲,幼时父母先后离世,长大后也没什么生计手段,名下的田地也都变卖了给了田中。所幸不知在哪里学来一套打卜算命的说辞,走街串巷给人算卦。大家也都知道他没什么真本事,拉着他给自己算上一卦,不过是接济他而已。
田瞎子看不见事物,张屠户却是看到了被绑成一团的田中,他虽然不认识窦建德,但是能看出大致局势,赶紧放开田瞎子,搓手嗫嗫说道:“不知道上差在这里办事,小的们该死。”田中呜呜连声,示意要说话。窦建德看有村民纠纷,田中还可能为之排解,就取出了他口中的草团。
田中呸呸吐了几口,这才说:“你们两个也别找我了,没看见我被人诬陷,这位窦大人要治我的罪吗,你们有什么冤屈,跟窦大人说吧,他明察秋毫,一定会给你们分辨清楚。”
窦建德本来就打算问问,被田中这么一将,更是要断案了。于是就让和两个人说说原委。
田瞎子刚要说话,就被暴怒的张屠户推了个跟头,听到窦建德一声咳嗽,这才醒悟过来,急声说:“这个田瞎子,到我家里买猪肉,我正在杀羊,看他可怜,就让他自己摸着割点,送给他不要钱,可是他又说不买了,要走,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对劲,赶紧去看我肉案子下面放的一贯钱,果然被他偷了,我要拿回来,他撒泼打滚的闹,我这才拉着他来找村正评理。
田瞎子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哭腔回禀:“这一贯钱我攒了半辈子啊,一文一文攒下来的。今天去买肉,小人怕放在家中被偷,就随身带着,没想到他看到后要讹我。他说是他的,请大老爷问问他……”说着田瞎子从怀里掏出一贯钱,递了上来。待窦建德接过来田瞎子才说:“这贯钱钱是什么绳子穿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张屠户愕然回答道:“就是麻绳穿的呗,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田瞎子声音突然提高:“这贯钱是三股麻绳拧到一起穿的,我怕麻绳松开,穿铜钱的时候在打结的两边一边捏弯了三个钱,请大人看看是不是。”
窦建德仔细一看,果然不假,他把钱往张屠户眼前一递,张屠户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