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考试的正是迎恩宫提点韦道长,半月不见,韦道长看起来又变胖了一些,他看见齐孟,只是微微点头。齐孟知道今日参加者大考的孩童中,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在这均州城中都是排的上号的人物,韦道长自然得罪不起。
“今日诸位来迎恩宫大考,是为选拔本宫道童,日后提拔为道官,都是朝廷吃皇粮的人,你们要好生答题,不得有误!”
韦道长说罢,底下稀稀拉拉一阵回应,他也不在意,只是将手上一摞试卷发下。
齐孟接了试卷,捧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试卷上面寥寥数语。
“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国事务繁杂,万历三十六年,辽东不宁,荆襄流贼为患,以道家之法,朝廷当如何应对?请行文论之。”
齐孟愣愣的看着这试题,怀疑是不是今年科举的题目,那里是走走形式,这题目难度绝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能搞定的。
一群小孩坐在那里抓耳挠腮,慑于山门戒律,没人敢大声喧哗。不过看他们模样,都想把韦道士暴揍一顿。
八大宫殿中的道童,都是捞油水的好差事,香火钱自不必说,还会经常得到一些信徒的馈赠,将来升为道士,更是前途无量。
所以也不知道这些孩童父母有没有提前打点迎恩宫,如果有的话,为何还会出现这样高难度的试题,是难道韦道长要在批阅试卷时放水吗?
齐孟懒得去想这么多,坐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毕竟拥有成年人的心智阅历,大学四年也没有虚度,他很快便有了思路,提起毛笔,从右向左开始写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今大明之敌不在外,敌在相国寺,敌在······“
文章开口便先攻讦佛教,既然道教是大明国教,佛教被边缘化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阅卷的老道士们对佛教的态度一定不会太好,齐孟这篇废佛兴道的文章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齐孟刷刷动笔的时候,韦道长满脸堆笑望向众人,也不知这试题是不是他出的,不过他现在看起来颇为得意。
一个时辰刚过,迎恩宫外面传来清晰的钟磬声,韦道长大喊一声停,两名监考老道士依次开始收试卷。冯道童从老道士那里接过试卷,用白纸糊住了姓名,一刻钟后,试卷都被放在了韦道士身前。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
几十个孩童崔头丧气骂骂咧咧出了偏殿,准备下山去向他们父母告状了。
齐孟走在最后,慢慢腾腾,边走边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几个迎恩宫道童见了他,和他打了招呼,齐孟应了两声,仍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
低头这样走着,忽然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只感觉身体碰到了软软的东西,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你这贼道!光天化日,还敢调戏我!”
齐孟仔细看时,看见眼前站着个女孩。
那女孩约莫十岁光景,已然是亭亭玉立,明眸皓齿,齐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那丫头本是将门出身,在家就飞扬跋扈惯了,平日连知府老爷都不放在眼里,见有道童这样看她,心中不免升起怒火。
小道童昨晚抄写逍遥游十二遍,手指酸疼,今晨又敲了半个时辰木鱼,手腕都快要麻木,香案快有他身子高,于是一不留神,,就将手中棒槌飞出,直直砸在下面那个小香客头上。
“这贼道童好大胆,敢消遣老子。”
老子两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后面一只大手敲了个耳光,回头看时,一个虎背熊腰身披铠甲的军官怒目望着女孩。
“女孩儿家再敢无礼!”
那军官是这女孩的父亲,本是浙江某总兵麾下一名千总,因为信奉真武神,守备倭寇有功,这次三月三,特意到全家来武当山还愿。
这周小彤在家备受宠溺,加上出身将门,平日里舞刀弄枪惯了,突然被木槌锤了下,勃然大怒,转身从家丁身上抽出把比她还长的顺刀,就要朝齐孟身上砍去。
“放肆!”
周千户劈手夺过顺刀,凶狠目光却落在了敲木鱼的道童身上。
虽然两世为人,不过看到眼前这景象,看到周家父女这架势,吓得楞在原地,竟然不敢乱动。
这也难怪,毕竟人家手上拿着刀,身边还有一队凶神恶煞的甲兵虎视眈眈,齐孟努力让自己镇定。
进香期间闹事本是常有的事情,基本上每年都有发生,不过今天是齐孟第一次遇到,所以多少会有些忐忑,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