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或许是出于兴奋,亦或是体力充沛还未感觉到负重之重,士兵们踏着路上的新草还能大步往前进,后来道路愈发泥泞,负重愈发沉重,在这深一脚浅一脚之间,队伍举步维艰,就连长官的坐骑都快不起来。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长官见有士兵走得慢的,还经常会赏上一鞭子。石柱就亲眼看见有个士兵累得倒了下去,被长官抽了几鞭子,再去摸摸,已经断气了。长官大手一挥,很豪爽地说,尸体就地遗弃。
这样的天气下,卫五四可算是遭老罪了,刚开始只是有些犯困,还能坚持住,后来慢慢感觉头重脚轻,走路开始打飘,一个不小心,竟一头栽到了地上。石柱见状,立马过去扶,怎奈长官过来就是一顿骂:“他妈的,这才走多远点路,就倒下去了!赶紧给老子起来!”说罢,便举起鞭子打算抽下去。
就在长官的鞭子举到半空之时,卞关行疾步走过来,笑嘻嘻地对说:“长官,长官,您消消气,他这不是累的,是犯阴天,老毛病了。我们把他扶起来走,不会耽误部队前进的!”
那长官见卞关行笑盈盈的,竟出人意料地将鞭子收了回去,莫非**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接下来的路程,石柱、卞关行、胥江枫和三班其他人便轮流扶着卫五四往前走。在如此缓行的队伍当中,他们并没有拖后腿,三班所有人能如此团结一致,多半还是卞关行的功劳。经过这件事,石柱对卞关行另眼相看。此前因为棉衣一事结下的芥蒂,此刻已悄然消逝。
这场雨,下了整整六天五夜,中间没有停过片刻。这百公里路,士兵们整整走了六天,中间不知歇了多少次。说来也邪乎,他们刚到临沂驻地,这雨便停了。
驻地四周被几道铁丝网包围着,拐角和入口处都建有很高的哨塔,白天黑夜皆有人站岗。新的驻地对石柱他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只知道附近有个镇子,驻地东边紧邻一条小河,河里长满了菖蒲、芦苇和水草,再往东几里有条还算宽的河,南北绵延不知多少公里。
从到了这里第一天起,石柱和卫五四几个人便计划如何能从这跑出去。
胥江枫这时又冒了出来,对大伙说道:“这个地方叫青峰镇,在临沂城的东南面。这里往东差不多四五里就是沭河,要是能过了沭河,咱们基本就安全了,那里是临沭地界,差不多都是解放军的地盘。这里往西二十里是沂河,往南是郯城,我们就是从那来的,这两个方向都不利于逃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小石子和细草在地上摆出示意图。
卫五四听完后说道:“嗯,我也觉得从东边跑出去比较好,你们看,东边驻地外还有条小河,只要能过得了铁丝网,河里的柴跟蒲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此刻石柱还是比较谨慎,营地守卫比较森严,而且那三道铁丝网并不容易通过。他分析完情况后又说道:“我看咱先等等,要是有机会出去执行任务或者上前线,那时咱再一块堆跑出去比较安全。实在没机会的话,咱再想办法从营地里冲出去!”
大伙最终还是同意了石柱的意见,等待着机会。不久,机会果真来了:夏收之际,王洪九打算派兵下乡征粮。
年初时,临沂周边乃至山东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大片荒地,夏收之后,小麦的收成比往年明显减少。此刻,国共两军大战一触即发,双方都急需囤粮,因此他们都想抢先一步征到粮食。
征粮的队伍,王洪九本想全部从原先的保安旅中派出,但他担心万一遇到共军,恐怕保安旅的战斗力不行,遂又从独立营中抽调一个排的兵力,临时组成一个征粮加强连,由三团一营一连的崔连长带队,再加上地方还乡团,征粮队伍有近两百人。
石柱所在的排,正好被抽中。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等了两个多月,总算等来了这么个机会。三班十几个人,早就计划好如何一起跑出去了。
他们设法把五月端后下乡征粮的计划透露了出去,果然,在征粮时遇到了**的地方武装,双方立马交上了火,只听得子弹从头顶嗖嗖飞过,打在地上啾啾作响。这是石柱作为军人身份第一次参加的战斗,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