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没爸,她们俩为啥离的我也不知道,就知道我那缺了大德的爹从没瞧过我,钱也不给,更别提找他有点什么事了。每次学校开家长会都是我妈去,后来连老师都问‘你爸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低着头。”
“慢慢的,我就成了每个班级里最挨欺负的那个孩子,开运动会的时候有人上我包里抢吃的,分组做游戏的时候没人愿意跟我一组,本来一群小孩正聊着天儿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人说上一句‘有你什么事啊’。”他苦笑一声:“真的,我从来没得罪过他们,至今也不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欺负我,可打我挨了、骂我挨了。”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陈达就像是刚刚被想起来似得,被问的很突然。
“算了,你能知道什么啊?”
他还真有点瞧不起陈达的意思了,不过,叙述这段往事的性质却有增无减。
“那你也不能老让人欺负啊。”陈达还是搭了一句。
他总算是露出了微笑,轻松的说道:“凡事儿都有个过程,刚开始我的确是让人欺负,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
“你反击了?”陈达问道。
那小子摇了摇头:“我学会吹牛逼了。”
一句话,寒了多少人的心,又说出了多少人的藏在心里的实情。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压力下勇敢起来的,更多的人选择的是欺骗和自我欺骗,毕竟在‘我’的故事里,‘我’才是主角。
陈达叹了一口气,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YY了,在生活里不敢做的事,里有人替你做了你不敢做的事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几乎和在别人欺负你的同时出手反击一样,而离开了手机上的文字,回到现实世界,这种行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出来的。
“我以为向别人吹嘘自己认识多少社会人、有多强横的背景就能和那些人融为一体了,就可以不用被欺负了,没准还能和欺负人的一样,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甚至还编造出了特别严谨的谎言。”
他又咧开嘴笑了下,跟嘲讽当年的那个少年有多白痴似得。
“结果呢?”
“碰上个不信邪的,还是动手打了我。”
他低下了头,像是亲眼看见了吹嘘出来的自尊彻底在别人的拳头下化为齑粉,陈达仿佛已经瞧见了那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默默躲在角落里,在一片片拆卸纸糊的铠甲,那铠甲支离破碎、带着血筋儿。
“是他们告诉我不能当好人,在那个遍地都是社会人的时代,以谁混的更好为崇拜对象的环境下,我一个人躲在小黑屋里告诉自己‘你要是再不狠一点,这辈子就完了’,因为,我没有爸爸站出来替我出头。”
“就在第二天,我在书包里撞了一把水果刀,我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来欺负我,更知道这一刀下去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别人嘴里那些绚烂多彩的传说会多我一笔,我也能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时……”
“可他妈没人告诉我这一刀有多贵。”
“我捅了那个欺负我的孩子,在他给了我个嘴巴的五分钟后,整个大脑都被愤怒占据着的情况下一刀扎了进去,我不想再当每个班级里都有的那个最弱小的家伙了,我也想好好的,可没人让啊,没人让。”他没喊,但那声音比喊出来更大,更狂躁,宛如源自心底遏制不住的歇斯底里被一种最平静的声音给描绘了出来,处处暗藏毁天灭地的风暴。
呼。
陈达都感觉到了那种压抑,他在这个男人身上始终体会不到释放,憋闷的前半生跟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差不多。
“那你……”
“被判了进少管所一年,这还是我妈卖了房子赔给人家的结果。”
陈达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管所?我也进去过,那里都是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和你现在干这个事不搭边吧?”
“门儿清啊。”他解释着说道:“那你在进少管所之前,关在哪?”
“看守所啊,不过在看守所里也分18岁以上和18岁以下的。”
“那少年号儿的铺头呢?”
陈达明白了!
看守所为了方便管理,会在少年号里放一个年龄相对大一点的铺头儿管这群孩子,那这个铺头,陈达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