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台上,黑衣男人收起狙击枪。铅灰色的苍穹上压着暗沉的云雾,冷风呼啸着,他伸手按了下帽子,银白的长发仿佛是过早降临的幽冷月色,在黑色帽檐下纠缠。
“大哥,不事先询问过朗姆没问题吗阿尔曼莎毕竟是他的人她才刚被公安找到就杀了她”
琴酒冷冷抬起眼眸,噎住了伏特加剩下的话。
“有什么责任我来负,”琴酒冷笑了声,“朗姆太迁就她了。”
他迈步朝天台的楼梯走去,伏特加在他身后看了眼阿尔曼莎倒下的方向,没有望远镜,他只能看到模糊的红色鲜血,在这样阴暗的天色下,像是黑白相片中唯一艳丽的色彩。
他早就跟阿尔曼莎说过,喜欢大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伏特加跟上了琴酒的步伐。
天台的楼梯门再度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萩原研二将川端阿加莎抱在怀里,手掌使劲儿按住她腹部不断流血的空洞。女性散落在胸前的金灿灿的长发也被血迹染红了,她茫然的翠色眼眸似乎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地方。
这一刻,好似是小美人鱼终于要化成泡沫了。
可阳光并没有降落。
萩原研二大叫着让人赶紧叫救护车,又托着川端阿加莎的脑袋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他脑子里出现两个声音,一个清醒地认识到怀里的人没救了,她逐渐涣散的瞳孔正昭示着死亡的降临;另一个则不断驱使着他不停歇地叫她的名字,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留住她和这世界最后的联系。
萩原研二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他莫名其妙接到川端阿加莎的消息,然后抓到了两个未遂的炸弹犯,紧接着他的同期生热心善良、成绩优异,怎么看都是模范生的小莎忽然成了什么“卧底”,然后居然被不知道什么人狙击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还没能梳理事情的前后逻辑,满身鲜血的川端阿加莎就倒在了他怀里。
“萩”
一声极低的,叫人听不清的呼唤从川端阿加莎的喉咙口轻轻溢出,萩原研二立马用沾满鲜血的手捧起她的脸,不断地、不断地回应她的呼唤。
在呼唤声消散之后,过了好久,萩原研二才意识她已经不再动弹了。
她的苍白而细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滑落,雪一般的肤色落到地上,也像雪一般地化了。那头金灿灿的长发,和白皙漂亮的面庞一起染满了鲜红的血迹,在黯淡天光的照射下渐渐干涸、凝固。
她只是睡着了吧
狙击发生的那一刻,上江洲琉生也被惊了下,他立刻环视四周,判断出最有可能的狙击地点,然后命令手下马上赶去围堵。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抓到人的可能性不大了。对方行动迅速,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尝试营救的举动都没有,明显是有备而来。
上江洲不动声色地将跟他出任务的公安们扫视了一圈只凭眼睛,当然什么都看不出异样。
他低头看向死在了黑发青年怀里的金发女人,轻轻慢慢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要是坚持到被我抓回去再死就好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方白手帕,仔细擦拭着指节上不小心溅上去的血迹。
他的话狠狠触怒了黑发青年。青年抬起那双眼望过来的时候上江洲琉生毫不怀疑他此刻正想着怎么杀了他。但他手臂动了动,又放下去,似乎是不忍心把那女人放在冰冷的、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弄脏她。
上江洲琉生挑起一边眉梢,温柔地笑了下,深红色的眼瞳安静地望住了萩原研二,“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杀掉她的又不是我。”
萩原研二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点声音“是谁”
“想知道答案的话恐怕得自己去找了,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白费力气。”上江洲琉生意味深长地问他“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她吗也许知道了真相反而会后悔也不一定。”
萩原研二低头看着川端阿加莎的身体,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已经死去。仿佛只要睫毛颤动一下,她依旧会睁开眼睛,露出那双湖水做的翡翠色瞳孔。
上江洲琉生示意自己的下属上去接管尸体,直到此刻他依旧彬彬有礼,“我想你也不能让她一直躺在这里吧你放心,人已经死了,尸体对我们已毫无用处。你可以帮她下葬,虽然我觉得她不在意这个哦对了,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她的真正死因,我们会对外宣布她死于意外。”
萩原研二听着他的话,抬起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几经犹豫,他从川端阿加莎的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那是十几分钟,或许是更早之前他递给她的然后落在她的面颊上,替她擦掉那些还没完全凝固的血。这时候他看到自己胸前口袋里插着的那支百合也变成了玫瑰的色泽。
感受到皮肤的冰凉,萩原研二忽然想到,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个事实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甚至感觉到现实的荒谬。为什么不久前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女人会这么突然地失了声息呢
他甚至开始怨恨当时阻止了川端阿加莎对那两个炸弹犯下手的自己。他意识到这是一种迁怒,但如果不是这两个犯人的存在,也许今天小莎不会出现在这里,她也就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