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帝都,槐花烂漫,枇杷树被果子压弯了腰肢。
这几天气温降了点,乍暖还寒。
“长龄。”
是水果店的老板娘陶姐,她站在店门口,朝温长龄挥手。
“来吃枇杷了。”
正是吃枇杷的季节,陶姐上午摘了一箩筐。
温长龄从对面过来,走进水果店。
她在临终病房工作,平日里经常早出晚归、昼夜颠倒。她也不爱和人打交道,搬来荷塘街大半年了,只和水果店的陶姐稍微相熟一点,还是因为上个月陶姐的儿子高烧,温长龄正好在医院值班,搭了一把手,这才熟悉起来。陶姐人好,念着温长龄帮过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喊上她。
荷塘街是一条待拆的老街,路很窄,设施也很老旧,政府的人来看过好几次,每次都说要拆,每次又不了了之,听街坊们说,荷塘街到处都是老院子老胡同,居住的多是本地人,几进几出带前庭后院的老房子多的是,一般人拆不起。
温长龄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剥着枇杷,夕阳落在她脸上,风吹起左耳边的发,露出一截透明材质的助听器,是耳背式,用头发挡着,并不明显。
“看什么呢”陶姐问。
温长龄仰着头,看着对面新开的当铺如意当铺。
陶姐说“这当铺开张了大半个月,一個客人没见着,八成是有钱人家开着玩的,没有个开店的样子,开张这么久,老板脸都没露一个。”
这年头,当铺已经很少见了。
温长龄也没见过当铺的老板,她对这位没露过脸的老板只有一个印象生意不好,开店不积极。
她扶了扶鼻梁上厚厚的眼镜,扒拉两下头发,让额头两边的刘海遮住半张脸。
枇杷吃完了,她起身回家。
她租的房子就在如意当铺的旁边,房东是一位独居的老婆婆,婆婆姓朱,老伴年前过世了,只有一个女儿,在银行上班。
朱婆婆的女儿离婚了,偶尔会把孩子送过来小住。房子是二进二出的,前年刚翻新过,朱婆婆住在前面,开了个钟表店,店面的右边另外开了扇小门,温长龄住在后面。小门过道直通后院,朱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弯不了腰,后院都是温长龄在打理,她种了时令蔬菜,还移栽了一株钩吻,本以为会养不活,没想到长得很好,疯长的藤蔓已经爬上了桂花树,越过围墙,爬到了隔壁院子。
隔壁就是如意当铺。
听朱婆婆说,当铺的老板以市场价的三倍,全款买下了隔壁。水果店的陶姐猜得没错,这位老板是有钱人家,难怪做生意不积极。
对了,钩吻还有个别称,断肠草。
断肠草全株有毒,尤其是嫩叶,剧毒。
温长龄工作的医院叫帝宏医院,她所在的科室属于肿瘤科,肿瘤科的关怀病房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临终病房。
转来关怀病房的,都是阎王老爷已经写下了名字的人,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治疗基本已经没有用了,主要的方向是给病人减轻痛苦。
谷老先生是文学界的泰斗,肺癌,在关怀病房已经住了一个多月。这两天谷老先生状态还不错,但是是回光之照,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老先生想回家,主治医生万主任已经批了,会让两位医生、两位护士随行。
温长龄就是其中之一。
医院的车刚到谷家外面,同行的乔医生就叮嘱了“进去后不要东张西望,拿好东西跟上。”
谷家不是普通人家,这样的人家会有很多规矩。
乔医生和钟医生推着谷老先生先进去了,温长龄和同事佳慧拿着药箱跟在后面。天空昏沉沉的,细雨绵绵,好在车上有伞。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早上还大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