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潮湿的腥风扑面而来,灯光昏暗之间,向饵甚至看清了那黑衣人脖颈挂着的血丝碎肉。
他刚刚吃过人这个念头浮现在向饵脑海。
向饵本该跑开的,她应该甩开双腿,远远地从这里逃离,奔出家属院,奔出香樟树的阴影,奔出这阴冷潮湿的城市,跑进无尽的自由天地里去。
可她动弹不得。她从没经历过如此直接的险境,未经训练的身体反应速度很慢,只能僵直在原地,任由肾上腺素引领着全身血液疯狂上窜,将尖叫压抑在喉咙口
耳畔传来隐约的嗡鸣声,听不清楚,眼前的世界似乎在变化,她也看不清楚。她的意识和大脑一起僵直住了,眼前只有那只黑狗的巨大爪子。
而在她茫然慌张的注视之外,她脸侧出现一条暗红触手,它拧动带着吸盘的细小躯体,竖起尾部,像一条十分滑稽的小鞭子,往前抽打了一下。
这瞬间,前方的空气骤然出现一道裂隙,时空秩序失去控制,像一片纸片被撕裂开来,露出深邃昏黄的另一个空间,那是神之领域。
明明只是极其细小的触手,几乎不足那黑狗的爪尖那么大,这一抽本该毫无力度,可那脖子长嘴的怪物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脸上露出无法忍受又震惊的表情,往后倒了下去
“嗷呜呜”
嚎叫声划破长空,宛如最后的哀鸣。怪物融入那道裂隙里,触手消失了,裂隙却围拢过来,将向饵温柔地包裹进去。
一阵腥臭的风扑在脸上,“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又有流水一般汩汩流动的声响。
向饵不太确定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昏黄黑暗,她低下头去,看向脚下那流动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她熟悉的黑色河流。
向饵心脏猛地一跳,刚才被那利爪差点抓到脸,她心脏都没跳得这么剧烈。
她又来到了神明的领地
黑色河流里翻滚着、涌动着许多只眼睛,许多根触手,许多段滑腻诡异的躯体,许多张带着利齿的嘴巴,细细密密的牙齿从嘴巴里露出,发出令人头晕的尖叫和嘶吼。
天空昏黄丑陋,地面是永无止尽的黑色河流。
从向饵所在的位置看出去,刚才袭击她的那个怪物,此时正仰面躺倒在河流之中,身上捆绑着一道道粗壮的触手。
向饵并不想看清楚,她只想赶快逃离,她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来到这里时发生了什么,被触手捆着直视那只眼睛,这实在太痛苦了,她不想再发生一次
可她并没有逃离的办法。
前方出现诡异的声响,向饵往前看去。那个倒在河流中的怪物男人,被一张又一张带着尖锐牙齿的嘴巴撕扯着、啃咬着,还有许多只眼睛正围着他的身躯,很好奇地观看这场行刑。
那家伙全身上下都被粗壮触手捆绑,嘴巴里塞着触手,他很清醒,痛苦至极地呜咽着,眼看着自己的狗爪子双手被撕扯开来,浑身每个部位的皮肤都被扯开,血肉随着水波流走消散,白森森的骨架横陈在河流中,周围满是正在欢快跳动的血色眼睛。
向饵浑身冰冷。她就这样,看着那个男人全身的皮肉被撕扯殆尽,被吃掉、被融化,最终剩下一具狰狞的骨架,那骨架居然还有生命,还兀自在弹动着
这场景真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她看得双腿发软泛疼,关节一软,整个人跪倒下去,却在即将接触到黑色水面时
被一只惨白的手扶了起来。
那只手的力量很大,稳稳扶住向饵的腰腹处,帮她好好站直身子。
“啊”
向饵发出诧异的声音。这里哪儿来的手
她细看了两眼。那只手苍白、细腻,和自己的手几乎别无二致,就是比自己的手更加修长一些。手指圆润精细,却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蜡像馆里刚捏出来,还没来得及上色的手。
她不由得伸手去抓,那只手却倏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