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仍在,清游羞愤难当,羞的是自己的羞耻心,愤的是气愤不自重。但是他的意志已经到了尽头,根本放不下钟言了,他像一个全然坦白的赤身孩童在佛祖面前站立,被那一双双悲悯的佛目审视了一遍。
私心,私欲,人心,人欲别人拥有的他通通都有,好似着了鬼道。他不敢说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当中,佛已经从他的意识里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这真的是鬼道么有情有欲,有血有肉。这回小饿鬼又闯过了一回鬼门关,差点死在秋胡的鬼煞当中,陪着他养伤这几日清游彻夜未眠,担心自己一合上眼,这毫无自保之力的小鬼就没了。
他若是没了要去哪里真的要坠入饿鬼道么这饿鬼道究竟又是怎么回事清游忍不住地琢磨他,忍不住地想要陪他,忍不住地想象若是天长地久,会是何样。可惜了,他们没有地久天长,自己到了日子就要圆寂,谁也留不住他。
现在他隐忍多年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脑海中仍旧有交战的声响,手臂却情不自禁。
钟言脸上挂着两行泪水,两只手死死地揪住他的袈裟。被推开的太久了,他居然不敢相信会被搂入怀抱。烛火通明,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大和尚的面庞和身前的佛像逐渐融为一体,随后又一分为二。情到浓时他用力地拽着那层袈裟,又爱又恨,爱它能护住大和尚的周全,恨它也是他身上的桎梏牢笼。现下,钟言将它完完全全拽了下来,如水面倾泻而出铺在了冰冷的石砖上,他又被大和尚猛然放倒,直接就倒在了这层袈裟的上头,白发像洒了一地的月光。
倒视之下,那佛面不动不晃,静静地看着他。
几声布料摩擦之后,钟言的手再次游走到清游的胸口,不擅风月的他还是暴露了生涩,只知道抓着他有力的手指来玩儿。
“平日这手只知道拿佛珠串,原来这样好摸。”他玩得不亦乐乎,想看清游又不太好意思了,只能借着灯光悄悄打量,“往后你可不要再推开我了,不然我要恼了。”
清游停了片刻,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能再轰走我,往后你就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佛也不行。”钟言很孩子气地下定论,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成为了什么惊世恶鬼,能够劈天陷地,让佛都给他们的情让出一条道路。原本地上的砖石冰冰凉凉,隔着袈裟又没那么冷了,他甚至有些得意,你们这些和尚不是不让他做人吗不是非要他成佛吗如今我们就非要做人的事,你们能奈我何
“以后你得和我好好说话。”钟言抬了抬头,清游轻轻地捏着他的下巴,像捧着掌心的珍宝,“你不要总叫我小饿鬼了,我都这么大了,况且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好吧,你想让我叫你什么”清游的汗水顺着脖颈沾湿了僧袍的领口,他真的入魔了,明明是错,手下却不停。钟言只觉得他阳气过盛,好似抱着火炉,不由地更加贴近了,温声说道“你叫我言儿吧。”
“言儿”清
游低声问,“这是你家里人给你起的名字么”
家人钟言在这时候恍惚了,擦擦眼泪,严肃地看着清游。“我记着我是有的。我有一位娘亲,我知道,娘亲也很疼爱我,有时候我会想起来。只是后来,我再也寻不到她,也没人告诉我她究竟去了哪里。我想要找她的转世,她必定已经早早轮回,做了人,只是天地之下我找不到了。若是将来能撞见,我想我必定能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