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之所以不自信,是有历史原因的,先不说,那封信是由学生会另外一位叫李菲儿学妹转交的,而那个时候,她正被艺校落选的消息折磨得魂不守舍。
上课没了精神,吃饭没了滋味儿,常常会一个人躲在运动场侧面的大树下悄悄流眼泪,感觉自己就是世界的弃儿,除了丢人,更多的是没有方向感。
从幸运儿,一下跌落成弃儿,其实,颜素现在回头想来,自己真的是活该!
事实上,别人高中三年是在极地炼狱,而她觉得自己高中生活极美好,极充实,仿佛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当然,必须屏蔽5月和6月觉醒后的奋发向上,不过,身体的苦,颜素从来不放在心上。
只有,当理想和他突然同时抽离,这样的苦,才是真正击打颜素的重武器。
哎——不堪的往事,往往容易让人当宝贝儿一样锁在记忆里。
遇到相似的景,类似的物,相关的人,愁肠一样被前扯出来,生生地疼痛,隐隐的伤感,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其实,从某种角度讲,虽遇事不如意,但颜素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
就比如说,刚被艺校放弃,前途从光明跌落黑洞。羞耻、伤心、失望,让她从开心果突变成苦瓜脸……班主任王老师却没有放弃她:
“丫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公平,但相对还是公平的,你的基础还算扎实,我们一起努力,不是没有机会……”
王老师确实兑现了他的承诺,除了帮颜素补英语,还让他妻子为她补数学,全程义务补课,只有温馨关怀,没有丝毫功利企图。
确实,颜素家境虽非赤贫,却并不宽裕,父母皆是工薪阶层,身体不好,又属晚婚晚育,婚姻登记时,得到的奖状,作用不大,副作用却从中老年开始一条,二条地接踵而至……
“妈妈,帮我签一下字。”儿子边打哈气,边举着本子杵在面前,颜素瞬间回神,撕下面膜,忙应道:
“等一下,你先去整理书包,我去洗下手。”
“妈妈,要交餐费了!还有课本费,一共230,老师说,多余做班费。”
“好,你顺带把妈妈的红背包拿来,钱包在里面。”颜素迅速洗漱,没有多少时间可挥霍了。
“人生的路上,该暗淡的都已暗淡………就将中年裸露的焦躁和健忘塞进黑夜……”不久前读到的诗句,又断断续续跳进脑海,颜素甩甩头,把这些不现实的诗情画意清除。
多年来,她习惯用甩头这个行为,来丢掉沉重的包袱。
事实上,她的艺术细胞是沸腾的液体,时不时拱出来,挥洒出来,成就的,是别人的耳目,没有丝毫实质性的回馈。
步入中年,油、盐、酱、醋透过松弛的肌肤,钻进骨髓,回炉成一个模具,把类似青春的浓墨重彩,压缩成僵硬的表情:事故的眼神,麻木的心……
把宝贝儿子伺候好,颜素就去凌飞的书房送一杯咖啡,他要熬夜,出方案。
两人的行业跨度太大,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事儿,聊表夫妻间的恩爱。
颜素知道,去同学聚会,必然要向凌飞请假,自己不在家,亦凡学习不自觉,没有间谍一样的有效监控,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也应付不了老师的穷追猛打。
凌飞的书房在二楼,接近年底,相对会忙一些,因此,颜素还是不打算把他喊下来,而是上楼跟他商量。
说商量,是客气,实质上只能算是通知。
她提什么要求,凌飞基本上都是应承下来的,况且,夫妻这么多年,颜素也不会去触及什么底线,做不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