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静。
整个小镇笼罩在温柔朦胧夜色中,陷入沉睡。
只有阵阵虫鸣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带着这方烟火气。
顾西棠坐在屋顶檐角仰望夜空,薄衫细影,独自一人。
这是她以前常做的事。
想事情的时候,无聊的时候,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深夜爬到高处,一人看月亮。
彼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是今日却莫名的,竟品出一丝无所适从来。
想着自醒来后身边发生的种种,尤其是今日发生的事情,顾西棠眸子里罕见现出迷茫。
她并非轻易会受人影响的人,可是连日来的表现,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放在以前,她怎会乖乖让人揪耳朵又哪里会自愿认罚
自我反省间,突然闻听到点动静,顾西棠挑眉侧耳。
声音是从东厢正房传来的,那里是顾大夫妻的卧房。
“你等等,我先把灯点上。是哪儿疼啊膝盖”小姜氏声音传出,很快正房就亮起灯光,将窗外方寸映照得昏黄。
“腰,我腰疼快拿药酒给我搓搓。”夜深人静,顾敬山特地把声音压低了些,免得吵到同院居住的子女。
“怎么突然就腰疼了”
“这话说的我今儿可跪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爹在里头看着,我跪得直挺挺的愣是没敢动,能不疼吗”
“噗嗤”翻箱倒柜的声音,片刻后,“衣服撩起来,我给你搓搓。”
“哎哟轻点轻点,疼呢”男人倒抽气,疼得紧了忍不住骂道,“棠儿那个死混丫头,尽给我惹祸她爹我十几年没跪过了,她倒好,醒来就给我来个开门红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几回造的哎哎,疼”
妇人对他的话不以为意,“在我面前骂得狠有什么用,在女儿面前怎么没见你拿出几分当爹的狠样儿来”
“她这刚醒,我让她先适应适应。”
“你得了吧。”房里,小姜氏白男人一眼,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黯淡,“你说,棠儿还要多久才能适应她醒来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尚未开口唤过我们一声爹娘。你觉不觉得,棠儿对我们似乎有隔阂”
顾敬山愣了下,随即道,“有隔阂才正常。你想想,棠儿那时候才多大睡这么多年才醒来,三岁以前的事儿怕是早就忘光了,哪里还会记得爹娘”
“咱棠儿现在就等于是个刚出生的小娃娃懵懵懂懂,偏生又有十六岁的年纪,有这个年纪该有的主见跟叛逆,所以她说什么做什么咱都不能用寻常眼光看待。”
“再说了,棠儿这孩子孝顺着呢,还聪明。嘿,要不是她把娘搬出来给爹施压,我不定得跪到什么时候行了,别瞎想,关灯,睡觉”
灯光熄灭,四周再次静下来。
唯有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从那处窗户飘出,不知飘入谁的耳朵。
顾西棠在屋顶坐了很久,一动不动。
直到露水打湿衣衫,肌肤感到寒意,才悄无声息跳下屋檐,回到房中。
“棠儿”
“棠儿”
迷迷糊糊间,耳畔有人在轻唤,声音又焦急又心疼。
顾西棠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喉咙干辣似火灼烧。
“水”她用尽力气,勉强挤出一个字。
很快有水喂到口中,温温润润,缓解了她喉间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