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学校路上,不停叹气……路边柳间藏着碎月,碎月的裂块在隐闪回放着我跟小姨妈住一起的膈应日子。
怎么会有人……唉,你说阳光努力也就算了,装疯卖傻也就算了……居然还整天一副装作嘘寒问暖的样子?不对,嘘寒问暖,好为人母,啰里啰嗦这些都算了……更让我反感的,是她前阵子为了考一家叫时尚前沿机构派发的证书,一到白天就拿着一把剪刀到处东剪西剪,连我那仅有的几双白袜都惨遭毒手不说;到了晚上,还会霸占我爸妈卧室里头的电脑,无休止地钻教程、看色谱背色谱,像入了邪教一样。
她那“崇学敬业”的毛病,早就夸张到连当时办我爸妈丧事的时候也随身带着几块破料,在那摸啊,看啊……估计在国内,会在一片黑白周围闹出春节红的,也就只有她了。
——今天还对我校服动手了。
这样下去,我的枕巾,我的内裤,家里的窗帘,迟早也会遭殃的!
如果要沟通的话……一想到她还是那种会一边喝着酒或者抽着烟,还一边对着夕阳说“谢谢啊,今天发射光线一整日,被子的虫都被杀死了,真是太感谢了”的怪人——想想就绝望。沟通个屁,我真是与她格格不入啊!
烦,死,了。
过马路,快走到学校。
这条上个星期刚涂的斑马线上,很白,看见上面站着张琪和郭俊文,一个走着,一个推着车。见他们挨得好近,我的烦心上,又被多撒了一层失落。
下午放学回家,小姨妈不在。
冰箱里的剩饭,一看就没胃口,我吃了两口就倒掉了。做完作业,玩会手机就睡去。
大约到了凌晨一点,被客厅传来跌跌撞撞的动静吵醒。
走出来一看——小姨妈鞋也不脱,整个人躺在沙发上——还一边咿咿啊啊的,左手扯着垃圾桶……
没办法,我叹了口气,拖着困意去给她倒了杯水。
本想喂到嘴边,但她硬把这只8块钱一组的实用玻璃杯,抢了过去;接着,像喝名红酒一样掐在掌间,手一仰,头一昂——痛快闷了口绿色纯净的凉白开。嘴上还说着什么“一宁,你长大了千万不要成为那种男人”这种胡话。
我一凑近,就闻到一股酸臭的酒味,问:“怎么了?”
“——臭男人,狗男人。”
男人?我有点担心,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过在公司办的宴席里,还能发生什么?
“他们怎么你了……”
她好像突然清醒:“头好痛,我要药。”
“啊……?”
“药!”
我一开始没听清,以为她在说“投好洞,我尿尿”之类的,吓我一跳。
“药是吧,你放哪了。”
“冰箱。”
“好,我知道了,”想起喝醉酒是不能乱吃药的,比如吃头孢是会死人的,我还是谨慎地拿起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叫布洛芬的小瓶子……
果然。
“上面说了,喝酒吃布洛芬会拉肚子啊。”
“液体……喝,不是吃的。——快给我!”
“不能喝!”
“给我……”看她两侧垂肩外翻的红卷发,现在凌乱得不成人样;刚翻过身来,又把头埋进沙发……她不会要吐沙发上吧?
喝醉的人实在太蠢了。
我吐了口厌气,之后忍不住地大吼:“你什么时候滚回自己家去——!”